李世民满面寒霜,缓缓扫视众将,哼了一声道:“平日朝会里打打闹闹也就罢了,如今是东征帅帐之内,所言者皆是关乎国运气数的军国大事,岂能儿戏!”
众将羞惭,一齐躬身异口同声请罪赔礼。
李世民脸色稍缓,指了指李绩,道:“李大总管,你是陆路主帅,先说说你的看法,我王师应从何处突进高丽?”
李绩也不谦让,站起身指着李世民面前的羊皮地图,李世民和众将全围了上来,李素年龄小资格轻,只能在人群外面听个动静。
“陛下,老臣以为,我军蓟州拔营之后北进,下一站进驻营州柳城,并以柳城为前线,向东徐徐推进,如今平壤道大总管张亮已率水师开赴卑沙城,我陆路数十万大军为主力,先渡辽水,然后发起的第一站,便是……”李绩说着朝地图上某出猛地一戳,道:“银城!先攻银城,克取之后,转战横山,接着便一路向南,克后黄城,辽东城,白岩城……接着便是攻打安市城,最后与张亮水师所部在庆州城下会师,最后,直取国都平壤,活擒泉盖苏文!”
李绩的作战风格通常是稳健徐进,一点也不冒险,步步为营稳打稳扎,此刻李绩所作出的战略部署仍是熟悉的味道,稳得不能再稳。
李世民缓缓点头,无可否认,李绩的战略意图是颇合他的心思的,只是……
人群中忽然冒出一道不屑的声音,程咬金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张嘴便是抬杠,毕竟征服高句丽一战的功劳太丰厚了,程咬金必须要争,否则简直对不起自己这些横行霸道的坏名声。
“嘁!李绩老匹夫,照你这般说法,咱们从高句丽西北面发起攻势,一路往南,路上所克城池少说有二十个,每个城池下耗费兵力和粮草以及时间,李绩你有没有算过这笔账,待到咱们打到平壤城下时,我军粮草所剩几何,军中将士何其疲倦,那时咱们以劳顿远征之疲军,和所余不多之粮草,攻打高墙坚壁之国都,呵呵,胜算几何?”
程咬金的话说得很不客气,然而却很有道理,在场许多老将纷纷点头沉思起来,连李世民都露出了迟疑之色。
李绩斜瞥了程咬金一眼,嘿嘿冷笑道:“程老匹夫,按你的说法,该当如何?”
程咬金也不客气,胳膊一伸,大大咧咧地将挡在他面前的两位将军划拉到一边去,在老将一阵不满的笑骂声中,程咬金走到地图前,萝卜棒般粗的手指狠狠地朝地图上一戳,程咬金杀气毕露地道:“若叫俺老程领兵,很简单,渡辽水,先攻辽东城,白岩城,然后大军直取庆州,攻克庆州后,不用管什么张亮的水军,两万水军顶得个屁!咱们直接从庆州开拔,兵临平壤城下,三五日内打下平壤,活擒泉盖苏文那老小子,一通暴揍,泉盖苏文本就是个以臣弑君的奸贼,在高句丽国中不得人心,若他被擒下,高句丽国必然大乱,各自拥兵观望,不敢轻易冒进,那时咱们再各个击破高丽国中各股势力,怎样?俺老程的法子是不是比李绩老匹夫强上许多?”
说完程咬金面露得意之色,不停地朝众将挤眉弄眼,一脸贱兮兮。
李绩嗤笑:“平壤城是高丽国都,墙高十五丈,皆以花岗石垒砌而成,城中内外驻军近二十五万,你有何本事能在三五日内攻下平壤?若久攻不克,不仅大丧我军士气,而且给了周围城池的高丽援军充足的时间驰援平壤,那时我军便会陷入四面包围之中,有全军覆没之危,按你的打法,三十万关中子弟全被你带进了鬼门关,你我即步隋朝之后尘矣!”
程咬金怒道:“谁说俺三五日不能克平壤?李老匹夫你别忘了,你的亲外甥李素曾经造出个好玩意儿,名叫‘震天雷’,记得吗?那可是个好玩意儿,当初我军与吐蕃激战松州,本已落入败势,全靠这震天雷密密麻麻朝城墙一扔,吐蕃贼子被炸得哭爹喊娘,我军轻松收复松州城,有此利器,何愁平壤不克?”
人群外的李素头皮一麻,身子情不自禁地矮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