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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送到张家堡已经是半夜,任福顶盔带甲,在官厅中款待前来送徐平军令的另一位沿边都巡检向进,走马承受赵正、任福的儿子任怀亮和常鼎、刘肃作陪。送信兵士被带进官厅,叉手唱诺,献上耿傅的书信。

任福展开书信看了,大笑道:“耿参军着实小心,这个时候还送书与我,再三属咐不可违了徐都护节度,尽快带兵去镇戎军。他读的书是多一些,却太过小瞧洒家!徐都护何许人?不到两年,一战而灭禹藏花麻,数败党项大军,就连昊贼也只能望风逃窜!我们战场上拼杀的人,最敬的就是这种好男儿,又岂会在这个时候淘气!”

随手把耿傅的信放到案几上,任福笑着摇头。

赵正道:“耿参军受韩招讨嘱托,小心些也是理所应当。此一战有徐都护作主,众将一起用命,必能把昊贼歼灭于天都山!”

任福郎声道:“承受此话说得是!此次有徐都护主持,三军用命,必能一战灭昊贼!”

说完,举起杯来,与众人一起一饮而尽。

任福数十年间从小卒做到一路之帅,对军中事务无比熟悉。看了徐平的来信,他心中最少明白两点。一是高大全攻天都山必胜,哪怕元昊大军不出天都山,也挡不住高大全和张亢的进攻。再一个元昊基本没有了从萧关去韦州的可能,他惟一的生路,是东去天圣寨一带,循山中道路回韦州。有这两点作底,元昊南下瓦亭川就绝无可能,不然就是自投罗网。任福这一路再去得胜寨已无意义,只要聚集兵马于镇戎军,支援天圣、乾兴诸寨和彭阳城,挡住元昊东去的道路即可。吕夷简手札,不但是给泾原路,同时也发到环庆路,一样要他们立即出兵支援天都山,则环庆路来的兵马刚好挡住元昊东去的道路。

这种形势之下,甚至壕沟以北的刘璠堡、养马城和定川寨都可以放弃,把兵力集结起来,在环庆路兵马挡住元昊去路的时候,从后面攻击。不过任福还没有这个觉悟,无故弃城是他不敢做,也想不到去做的。

两军决战的时候,手中掌握的机动力越多越好,非对战局有直接影响的地方,能够暂时放弃就放弃,集中主力与敌决战。这一点是宋军欠缺的,前线将领没有这个魄力,制度也不允许。前线兵力过于分散,往往被敌人抓住机会各个击破。

战争是守地还是歼敌,往往让指挥者无所适从。宋军从制度上来说,是倾向于守护地方的,非是大胜,不足以抵消城寨失守的罪责。这是从制度里带出来的毛病,短时间改变并不容易。徐平坚持要把机动兵团跟地方军队分开,而且统兵官不再兼任地方职务,这是原因之一。这一点,是任福做不到,也想不到去做的。

这一顿酒筵直到黎明才散,任福自回后衙歇息。战局趋向明郎,任福枕戈待旦,连盔甲都不去,专等着到镇戎军会集各部,候元昊出天都山后厮杀。

东方现出曙光,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清晨的风冰凉刺骨。张家堡周围喧嚣一片,堡内堡外的军营纷纷收拾行装,准备前往镇戎军。

正在这时,几骑快马迎着朝阳,风一般地向张家堡急驰而来。见到他们大宋旗帜,堡外的宋军不敢拦截,任凭他们径真到了堡门外。

在寨门外勒住马缰,一个将领焦急地高声道:“三川寨监押刘钧,求见副部署!”

张家堡离三川寨不远,守门的小校见过刘钧,不敢怠慢,转身入堡急报任福。

任福已经醒来,草草洗漱罢了,带上兜鍪,收拾整齐,准备升帐启程。听到小校急急来报,不由皱眉道:“徐都护钧旨,我们这一带的大军都到镇戎军会齐,这个三川寨的监押这个时候来找洒家做什么?——不好,莫不是昊贼出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