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主管两人点了点头,知道天下之大,这种事情也是有的。科举科举,既包括科的考试,也包括举荐,要参加发解试,需要乡里头面人物的保举,而且里面必须有官员。听说江西路那里读书的人多,民间又好讼,就有许多读书人为了衣食,专门为人写状纸,包打官司,称为讼师。这种讼师里也有人学问很好,但显然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到保状的。
小乙又道:“这两个人到了对面宅子里学着做账,你们说,是不是大好的前途?谁知道他们偏偏不学好,在里面惹出了事,被赶了出来,除名勒停,以后再不得参加!”
彭主管好奇:“莫不是他们胡吹大气,其实学不来?人家一考,就现了原形。”
小乙摇摇头:“不是,他们学得确实不错,不算是拔尖,也算是学生中的上等。他们出事——我听人说啊,只是听说——是在里面招学生聚赌,让不少人欠下赌债。两位请想一想,对面是什么地方?教的是专门做账的人,好赌那还了得?后来事发,被打了一顿板子不算,还被追夺这些日子的衣食,扫地出门,就此在附近流落。”
彭主管两人吓了一跳:“在对面招学生聚赌?这两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小乙连连摇头,端着两个大空碗到铺子里面去了。
彭主管对身边的金主事道:“怪不得那两个人行事如此不着调,原来做出这种事来。聚赌就已经是作奸犯科的事情了,他们还敢在三司办的学校里这样做,真是胆大包天。”
金主事摇头:“乡下地方来的,以为京城也跟他们那里一样,没有人管呢!”
此时太阳刚刚落下山去,在天边描出一道金光,妆点着蔚蓝的天空。周围的场务开始放工,街上的人零零星星开始多了起来。这个年代灯光宝贵,哪怕就是工场,也一样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班是想也不用想的。
看着人越来越多,彭主管高声喊道:“小乙哥,酒钱放在桌子上,我们去忙自己的!”
小乙在店里一时抽不出身来,高声道:“主管尽管去,几个酒钱算得了什么!”
厉中坛和朱七两个人百无聊赖地靠在河边的大柳树上,看着街来来往往的行人。随着工人下工,各种小贩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在人群里穿梭着叫卖。
朱七用肩膀顶了一下旁边的厉中坛:“哥哥,那两个就是刚才到酒铺里去的,我看见他们跟那店里的小厮有说有笑,说了好久,莫不是编排我们?等到一会四下无人,我们兄弟上去按住那厮,一顿老拳,出一出胸中的恶气!”
厉中坛嘴里咬着一根柳枝,懒洋洋地道:“肚中空空如也,哪里还能动那些闲气!”
看彭主管和金主事两个在街道上,遇到样子像是从场务里出来的人就拉住问,一个也不放过。厉中坛好奇地道:“那两个鸟人,只管在路上问东问西做什么?”
朱七道:“原来哥哥不知道这事,我恰好听人说过。最近京城里开了什么鸟银行,要用新的钱,旧钱三个月后就不许用了,只能到银行里面换新钱用。本来这也没什么,就是不知道那新开的鸟银行里哪里来的许多本钱,普通百姓只要存钱进去,就有利息的。这还了得?世上可是从来没有过这种事!只听说贷给人钱收利钱,存钱什么时候有利钱了!京城的百姓疯了一样的把自己手里的钱存到银行里,又不肯取钱出来,市面上的钱一下子就少了许多。这还不算大事,官府又不许解库再用旧钱收物放贷,只许用新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