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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一二十个大汉如狼似虎地扑进门来,杨景宗被吓了一跳,酒醒了一半。街头闲汉最习惯的就是欺软破硬,你越是忍让,他便越是嚣张,你要敢亮刀,他就会扭头就跑。杨景宗多少年也改不了这脾性,不由自主地就把手里的棍子放下了。

围着赌钱的那些武官,大多都是三衙里的世家子弟出身,一眼就认出了来人是邕州新近补进三衙的。他们平时就看这些人不顺眼,一群边疆来的蛮子,凭着运气得了些战功,到京城里来抢他们的晋升机会,抢他们的赏赐。竟然还真以为自己是百战强兵了?真真是笑死个人!自己这些人,有多少是祖辈就跟着太祖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的,岂是这些人能够比得了的?

殿前司的诸班直中,功臣勋旧子弟,大多都是在内殿直,邕州来的人,大多都在散员班。其他班直中也有,但以这两个班直最为集中。散员是从各州军招募的武艺高强,勇力绝伦的人员,在军队中都没有背景。以前他们没有核心,时常被人欺负,邕州这些人来了之后,渐渐团结起来,平时与内殿直矛盾不断。

殿前司虽然人少,但在皇宫当值,是离皇帝最近的人,地位却高。当年徐平手下的数万大军,也不过补了几十人入诸班直,就是这几十个人,已经是不小的势力。

见杨景宗被来的邕州旧军的气势慑住,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叫苏正元的武官长身而起,朗声道:“你们这些邕州来的蛮子在地方上野惯了,没半分规矩!杨太尉勾当皇城司,是什么身份?你们也敢明火执仗地闯进他家里来!真真是反了!”

鲁芳冷笑道:“原来这是杨太尉家里!京城里谁不知道甜水巷是什么地方?你们这些人在这里公然聚赌——”说到这里,又指了指一边几个衣衫凌乱的妇人,“光天化日之下还如此不检点,任谁进来,都不会当成什么正经地方!原来杨太尉,平时就是做这种营生吗?今天还真是开了眼界了!”

苏正元恼羞成怒,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一个厢军,也敢来管皇城司和三衙禁军的事情?怪不得你身边的那些人没出息,天天就跟在一个厢军屁股后边!”

“天下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厢军怎么了?当年在谅州,爷爷曾经一炮打死了交趾大将黎奉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说嘴!”

苏正元这些人最烦的就是邕州来的人动不动拿着自己当年的战功说事,这是自己人这些人的短板。一听鲁芳今天又提,便不耐烦地道:“交趾蕞尔小国,随便吹口气也就灭了!也就你们这些蛮子,没有见过世面,好不容易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捡了些战功,天天挂在嘴上!若是用我们这些禁军前去,傻子做主将也能打赢!”

鲁芳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指着地上的乔大头阴森森地说道:“地上被你们打的这个人,本是河东路并州人氏。他的父亲,本是禁军,太宗皇帝时征讨交趾,出师不利,流落岭南。你刚才说的话,是指斥太宗皇帝吗?”

苏正元一时忘了太宗时曾经征讨过交趾,结果大败而回。只顾说得顺嘴,被鲁芳抓住了话柄,吓得把嘴巴紧紧闭上,再不敢说一句话。

鲁芳踏前一步,弯腰问地上的乔大头:“大头,你有没有事情?伤得重不重?”

乔大头动了动身子,从嘴里吐了口血出来,高声道:“哈哈,这厮终究是打不死爷爷!但凡留得我一条命在,早晚要你好看!”

杨景宗贵为国戚,位至皇城司的副主官,竟然呆立一边,什么也说不出来。

太祖皇帝一生不知经过多少大战,以战功在后周做到殿前都检点。熟知军事,知人善任,太祖时候的管军大将,多是能征善战之辈。

到了太宗登基,本来没有打过什么仗,军事才能更是一般,偏偏自视甚高。凡大将出征,太宗都画阵图,授方略,事事过问。最离谱的时候,将军带兵打仗,太宗会授给一条一条妙计,告诉他们遇到了什么事情拆哪一个,到了什么地方拆哪一个,颇有诸葛亮锦囊妙计的风采。可惜他既没有诸葛亮的才能,实际上诸葛亮也不可能这样做,只有对军事一窍不通的门外汉才会动这种歪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