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看着女儿一脸好奇的样子,只觉得满是无奈。这年代的人不把这几颗成年之后再长出来的牙叫智齿,也不关注,反正就是自然而然地会长出来。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徐平这最后一颗智齿长得不怎么正,最近感觉出来,经常隐隐发痛。
智齿长歪发炎在他前世的时候很平常,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把智齿拔了去。可在这个年代就不正常了,人的身体其实一直都在进化中的,这个年头人还没进化到智齿没地方长了的程度啊。徐平也问过别人,从来没听说成年之后长牙会牙痛的,只有虫牙蛀牙才会痛,长牙怎么可能会痛呢?
徐平早晚青盐刷牙,是保持了前世的习惯的,口腔卫生比这个年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好。甚至平时口里不用香包,也没有什么气味,哪里想到会被最后一颗牙折腾自己。
第4章 马政
徐平很少到学士院,虽然这里相距三司官署并不远。在一般官员的心中,这是个很高贵的地方,能到这里任职,可以说是达到了这个年代的顶峰。翰林学士也有诸多名目,也没有定员,但除去在外兼职的,专职的翰林学士一般就是三人左右。凡是不经过中书和枢密院,直接以皇帝的名义下达的诏制,都是由这里的翰林学士草拟。
特别是大除拜,像宰执的任命,使相的任命,亲王等的恩典,都由翰林学士草词。
这不仅仅是荣眷,而且是有极大油水的职事。每有大除拜,草词的翰林学士都会收到大笔的润笔费,如果词句华美,对除拜的人赞眷有加,还会额外加钱,一次收数千贯也是常事。翰林学士清贵,地位高,油水大,除了宰执基本没别的差事比得上了。
徐平这次来找的是梅询,其实与学士院无关,而是因为梅询还兼任群牧使。
以前群牧使大多都是由枢密副使兼任,后来又有废置不常的群牧制置使是由宰执兼任的,群牧使便改成了文官,最近几任都是由翰林学士中的一人兼职。
群牧司掌管天下马政,而牛羊之类的官营畜牧则由牛羊司负责。从制度上,朝廷对马政不可谓不重视,群牧使的地位一向或是由宰执兼任,或是仅低于宰执一级。但从实际效果上,马政则非常糟糕,群牧司各马监养的马越来越少,质量越来越差,军马越来越依赖于西北的茶马等贸易所得。
如果说是制度,层层的考核体系也很完备,马匹损耗的处罚,孳生的奖赏,各种人员的配备,都有例可循。技术上群牧司也集中了天下的养马好手,编的《马经》是最上等的畜牧教材。但这一切,都止不住马政一天不如一天的下滑势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就不能归结到主管的人身上了。这么大一个衙门,里面不职称甚至行为恶劣玩忽职守的肯定有,但哪个朝代哪个衙门能够完全杜绝呢?找原因,还是要从体制和技术上找,人的因素是解释不了这一切的。
体制上,主管官员不管技术,甚至完全不懂养马,管理就是把责任推到下面的公吏和厢军兵卒身上。奖惩条例再完备,也只是表面上的功夫,什么损耗罚多少孳生多了奖多少都只是条文而已,并不能有效地提高马政的水平。这些好处落不到最底层做事的吏卒身上,而处罚则由他们承担,经年累月下来,下层无心做事,上层又怎么光鲜得起来?
技术上来说,现在养马包括《马经》里面都有不少玄学的成分,对于真正改良马种的研究基本没有。仅靠着从外部输入良马,繁育的则只计数量,不计质量,大宋哪里来的那么多好马放到养到各地牧马监里。
管理也是学问,现在大宋朝廷的管理大多都有如此毛病,看起来条例细致无比,但认真起来这些条例却大多并无用处。不仅仅是群牧司,以前的三司也是如此。
守门的军将入内通报,不一刻便出来复命,带徐平进了梅询的官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