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摇头:“不是那离着几里的问题,程能当年连各河的地势高低都测量不清,想着渠里一丈水,然后一路起坝,冲垮是必然的事。此事牵涉极多,等到后续三司积累了财力物力倒是可以做,现在还是不要想了。”
唐州到汝州之间是伏牛山的余脉,在方城县的境内有一处垭口,自古以来就是战略要地,自江汉一带进入中原的路口,春秋时楚国就曾在此修筑长城。这处垭口地势很低,汉水和淮河的两条支流在这里又离得很近,自汉朝时就一直有人想从这里沟通南北水系。
太宗太平兴国年间,京西路转运使程能上书,要求在这里开渠,沟通汉水和汝水的漕运,连通长江和淮河两大水系。结果水渠修到方城垭口的时候,天降大雨,冲垮了下游筑好的水坝,造成巨大的人员和物资损失,工程停止。十年之后再次开凿,依然没有成功。
这次开渠的努力路线选择非常合理,千年后的南水北调也依然是选在这里,但实际的施工难度超出了时代的限制。
当时并没有堪用的测量仪器,对每段水渠的高程和渠到底要开多深没有概念,还是按照在平地开渠的思路,水深一丈通漕即可。由于地势太高水位到不了的时候,便用水坝逐级提高水位。却不想中间要翻越的山岭是长江和淮河水系的分水岭,西边不远还有黄河水系,水文情况相当复杂,当时也没有能力搞清楚。用水坝逐级提水的方法,实际上也把分水岭的水纳入了水渠,一到洪水季节就无计可施,水坝被冲垮几乎是必然的。
要在这种地方开渠成功,就必须要搞清楚当地的地理情况和水文情况,只靠着蛮干再努力也是不行的。开封府周边汴河沟通了黄河与淮河水系,已经导致水系混乱,再把汉水水系引入进来,没有综合的规划根本不行。总不能让开封府周边成为容纳周围水系的大洼地,那样一来这一带的耕地就算是全废了,包括徐平自家的农庄在内耕地都耕种艰难。
中原一带黄河和淮河两个水系就经常打架,有的地方所属流域都暧昧不明,再开凿新的运河要很慎重。运河把水导进来,必须要有通畅的路线再把水导出去,不然地下水的水系紊乱,会影响很大范围的农业生产。
郭谘对襄汉漕渠知道的也不多,见徐平已经做了深入了解,并且认为现在不合适,也就不再多谈。那里穿山过岭,工程情况确实不好估算。
转过话头,郭谘道:“其实下官要说的,倒不是襄汉漕渠,而是引洛水入汴河。这次去京西路,来去都是走的郑州到河南府的驿道,过了郑州进入孟州境内,下官发现汴口离着洛水入黄河处并不远,若是征用民夫,几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开渠,用洛水代替黄河,作为汴河的水源。黄河水浑,洛水清,导洛入汴后可以省下许多疏浚河道的民夫。”
徐平听了一愣,这个工程自己没有研究过,而且这样做并没有水系紊乱的麻烦,只是用黄河支流的水代替干流的水而已,让汴河不再受黄河泥沙的影响。
想了一下,徐平问道:“这果然可行?现在从邕州来的桥道厢军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真要是可行的话,以他们为主,再征用周围几州的民夫,倒是花不了多少功夫。”
郭谘道:“下官沿着路线来回两次,查看得清楚,开渠必然没有阻碍。而且这一路上陂塘众多,可以调节渠水多寡,不怕天旱汴河水少。预计开渠一百里左右,就可以用伊洛河的清水代替黄河水入汴河,再也不怕泥沙沉积影响漕运了。”
现在的汴河是从黄河引水,每年冬季关闭,春天再开。由于黄河河道变幻不定,每年引水的汴口位置也不固定,造成无数麻烦。而且黄河水多泥沙,汴河年年都要疏浚,不然就影响漕运。就是如此,过了京城,还没出开封府的范围,汴河就有点地上悬河的意思了,河水高出堤外的地面近丈高,一旦决堤相当可怕。
考虑再三,徐平对郭谘道:“关于此事你详细写一本札子给我,过些日子我与你一起去沿路看一遍,如果真地没有什么阻碍,倒是可以修起来。如今正好有桥道厢军在,他们做这些事情最是拿手,最好不在进入酷暑之前就可以完工。”
这一道工程不仅仅是清了汴河,也沟通了跟洛阳的水运,好处确实不少。
(备注:导洛入汴历史上是由郭谘提出的,不过未及开工他就去世,没有叙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