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起身,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是因为意气之争吗?原叔啊,你也太过小看我的心胸了!我不屑徐平搞的这一套,因为这只是敛财之术,不合治国之道。这就好比身体有微恙而吃猛药,虽然见效一时,却把身体搞坏了!敛财之术非大道,只是一时小术,岂可以长久为之?我所担心的,就是徐平靠着他这一套,短时间见了成效,让人得了利益,从而蛊惑了人心!如果用这种小术治国,终究会出大事的!”
王洙打个哈哈:“永叔忧国忧民之心我自然知道,不过现在朝廷上下,官员百姓,只蒙其利,未见其弊,总不能去骂徐副使吧?难不成为国家做事的人,反而要受责难?那样以后哪个官员会用心做事?我们受了他的恩惠,且先为他说句好话。”
“你我读圣贤书,应举出仕,上辅明君,下安黎民,求的是圣贤大道,岂能被一点小恩小惠就蒙蔽了心神?万万不能这样想!”
王洙笑着摇了摇头:“那么,我们馆阁里几个相熟的同僚,今天晚上要出去一醉方休,庆贺一番,永叔心里总是想着这些大事,是去还是不去呢?”
欧阳修一愣:“去哪里?”
“君贶在城北开的小店,一直我们都没去给他庆贺过。听说那里晚上有凉果酒,有现烤的羊肉和鲜鱼,甚是热闹,今夜便去那里。”
“那里城北,地方偏僻,若是晚了,返回住处岂不麻烦?”
“不用担心这些,三司在那里有油壁车,每隔半个时辰就从那里向城内走一遭,彻夜不停。如果我们回得晚了,坐油壁车回来就好。”
“既然如此,我为何不去?”
王洙看着欧阳修,哈哈大笑:“既然要去,你便一起叫上范秀才。”
现在馆阁里,欧阳修是和王洙等人校正馆阁藏书的条目,编写目录,本来还有王尧臣做这件事,不过他丧期未满,暂且挂名而已。而知制诰李淑和直史馆宋祁等人,则负责辨别书的真伪,及相应的校勘工作。馆阁的大部分人,都参与了这项工程。
范秀才是范镇,益州华阳人,天圣年间薛奎知益州,两人偶然相见,薛奎欣赏他的才华,聘为官学教授。后来薛奎回京的时候,顺便把范镇带到了京城,其诗文迅速在京城里面传开,名声大震。范镇还没有参加科举,此时是布衣,御赐在馆阁读书。
馆阁读书是一种身份,更是一种荣耀,针对的是没有官身却有才学的人,数十年来能有这个机会的人少之又少。开始于神童晏殊,后来又有宋绶,其他的基本为宰执子弟。范镇能够得到这个机会,是凭自己的才华得到了很多元老重臣的认可。
欧阳修以诗文知名,此时又是薛奎定了婚的女婿,与范镇的关系相当密切,去的又是薛奎另一个女婿王拱辰家,自然不会少了范秀才。
三司编修所里,徐平在自己的官厅,看着面前的几位年轻官员,斟酌着言辞。
这两天徐平已经把贾宪和他的师兄朱吉以及几位有算学专长的学生从司天监里调了出来,进入了条例编修所,开始进行一些数据统计的准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