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政事,都是政事堂里宰执商量妥当,写成文字,宰执签名,上呈皇上,这称为熟状。皇上用印,熟状成为词头,回到中书,再下到中书属下的舍人院。舍人院根据词头写成制敕,宰相审查无误,签名,称为画敕。如果对舍人院写的不满意,宰相有权直接修改。这中间当然还牵涉到其他几个衙门,理论上也有封驳的权力,但主导权是在中书。就是皇上本人,实际上很多熟状也是不过目的,直接由内尚书省看过根据惯例用印。
敕必由中书,不然没有完整的法律效力。即使皇帝要下命令,也要用手诏的形式写词头到中书,中书同意了才会到舍人院,舍人院本来就是中书的下属衙门。至于学士院,所拟的制书范围很窄,比如宰执、使相和亲王的大除拜之类,还有大赦德音等等,具体政事基本不参与。而不经政事堂的手诏,官员们是可以拒绝执行的。
徐平想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问王拱辰:“宣敕的来,我不在就回去了?他们没有说什么?难道不应该是等在这里,派人去唤我吗?”
王拱辰道:“本该是如此,哪有宣敕不见人,便直接就回去的道理。我问过了,是因为他们要宣两人升迁,副使不在,他们又时间紧急,便去了那一家。说是从那里回来,再向副使宣敕,也误不了什么。”
“还有谁?难道也是升待制?”
王拱辰笑着摇头:“副使可是说着了,正是还有一人今日升待制。一日升两待制,这可是不常见,突然之间待制也不像以前那样高不可攀。”
对状元出身的王拱辰来说,别说是待制,殿学士也不是高不可攀,只是要一点一点地熬时间罢了。但对于一般的进士来说,升到待制就是麻雀变凤凰了。
徐平想了一下,又问道:“还有一位是谁?也不知道我升的是哪一阁?”
王拱辰站起身来,口中道:“我问了,这是好事,宣敕的倒也没有隐瞒。另一位是去年贬出京城的范仲淹,升为天章阁待制,改判国子监。副使还是比他好一点,是龙图阁待制,说起来都是相同,但总是听起来强那么一点点。”
王拱辰笑眯眯的,显然是觉得徐平地位高了自己也跟着沾光。
第177章 风波将起
从名义上来说,各阁并没有高下之分,都是为了纪念去世的先皇而建。但龙图阁建的时间最早,藏太宗的御书手札之类,天章阁后建,藏的是真宗皇帝遗书。在此时人的心里,还是觉得先建的龙图阁显赫一点,学士的位次也靠前。虽然在皇帝的心里,未必是这么想的,他还是经常呆在自己父亲的阁里。
官当到这程度,便已经超越了正常的按照资历磨勘,升升降降不能太放在心上了。尤其是本官已经不太重要,看的是职的高低,和差遣重要与否。庶官的时候,本官是官员最重要的身份标签,一到侍从官,这个标签就失去了光彩。
徐平以本官兵部郎中,馆职直史馆直升龙图阁待制,若在平常时候,可以说是一步登天,超资拔擢,免不了要惹人非议。但在今天,跟另一位升待制的范仲淹比起来,就黯然失色,实在是平平常常,令别人提不起兴趣。
范仲淹由右司谏转礼部员外郎,擢天章阁待制,判国子监,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一步登天。天章阁待制与龙图阁待制同为从四品,位在龙图阁待制之下,这也是判国子监的最低要求。有了天章阁待制在身,范仲淹那礼部员外郎的低微本官已经无关紧要。
徐平一直觉得奇怪,到了去年见到范仲淹的时候,他的本官还低微至极,刚刚爬上员外郎的边。若按照正常次序升迁,他升到郎中都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根本就不可能在未来的日子里发挥历史上那么重大的作用。今天同一天升待制才明白,范仲淹遇到了人生中的贵人,完全跨越了员外郎和郎中的通天梯,一步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