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徐平突然觉得官府的手段粗暴一点也是好事,如果能够简单粗暴,现在面临的很多难题都可以应刃而解。
可是大宋立国一直讲究慎刑,真宗朝之后欲发变本加厉,或者说真宗更需要用这一点笼络民心。迁延到这个年代,官员办案更加束手束脚,所谓的治狱名臣,大多都是依靠智计百出解决问题,而不是靠的严刑峻法。
动不动就喜欢上刑的官员,在士大夫中的口碑会差,而且莫名其妙还会受到弹劾。这也是为什么徐平对用刑一直很谨慎,而且尽量不留下伤痕的原因。
慎刑和重典无所谓哪个好哪个坏,关键还是要看度的把握。只要能够保证社会安定和谐,绝大多数人都有安全感,就是社会需要的。一味地讲究仁义,宽大为怀,结果使罪犯得不到应有的惩罚,越来越横行无忌,社会治安变坏,也并不可取。
这个年代显然就有这个苗头了,狱空是官员的政绩,判死刑的人少是皇上的仁政,都是要大书特书的。而那些被犯罪所伤害的人,却没有人去考虑他们的感受。
徐平现在也面临这个问题,手上没有明确的指控和证据,不能乱抓人,更加不能乱用刑。虽然明明知道徐昌口中的刘太师必然是个有分量的人物,却不能去抓回来拷问,而只能从街上闹事的人身上找证据。
对手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哪里被抓住把柄了就把哪里切掉,就像一只身上有无数只脚可以舍掉的蜈蚣,明明知道它就在那里,却抓不到手里。
看着天边的斜阳,徐平也觉得很无奈。
第二天徐平几人都没有去上早朝,一大清早就聚在盐铁司里,继续对抓来的公吏审理甄别。情况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依然是让人一筹莫展。
太阳高升,下了早朝的郭谘回到盐铁司衙门,到徐平身边小声道:“副使,今天早朝王相公和吕相公两个在垂拱殿里争吵起来了!”
徐平奇道:“吵什么?”
不说王曾一向脾气和善,两人的关系紧密得很,不该吵架啊。
郭谘带着坏笑道:“还不是为了你们现在办的案子。吕相公看了昨天的书状,认为可以结案了,要把为首的几十个人发配,其余盲从的人勒停。王相公不同意,说是案子里还有许多疑点亟需澄清,要再等几天。吕相公坚持,王相公也不相让,两人就在朝堂上争吵起来。蔡参政帮着王相公,宋参政帮着吕相公,嘿嘿,可热闹了。”
徐平哪里还有心思笑,问郭谘:“那最后如何决定?”
“还是让你们审两天,要是再没什么结果,可就要这么定了。”
宰相排名虽然是吕夷简为首,王曾为次,但讲资历到底还是王曾资深。又不是特别重要的朝政,最终吕夷简还是选择了各退一步,再给徐平等人两三天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