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道了之后又能怎么办呢呢?废沿边入中,改成官收官运?以前不就是因为采用官府纲运的形式成本太高,才改成让商贾入中的吗?商贾运粮价格只有官运成本的一半,只要这个成本降不下来,再多的理由也废不掉沿边入中法,多出来的钱就没地方找补。
徐平调邕州桥道兵入京,就能把官运的成本降下来?吕夷简不信。
据说在邕州,徐平进军交趾,也曾经运输过近十万人的军粮。可邕州是邕州,陕西是陕西,地理不同,面临的问题也不同。
京师至陕西大宗货物运输走的是黄河,河道险崚,而且泥沙又多,船很容易坏,虽然设有三门白波发运使专门管理,依然问题不断。过了陕州之后,反而可以借助渭河,运输成本又降了下来。所以商贾入中的粮草,必然是要避过这一段路,才有利可图。
而且还有一点,此时每年还从陕西向内地运粮数十万石,也就是说一边向外运着,一边又鼓励商人向边地输入,政策相当滑稽。说来说去,无非是要用关中的物力支撑京西洛阳一带,而边境缺粮的关键不在关中,而是交通恶劣的沿边州县。用入中法,官方不过是把费用摊在了茶上,不管各方怎么分肥,反正就是这些茶利,官府并不额外掏钱。
想起这里面牵扯到的各种各样的问题,吕夷简心里暗暗摇头,觉得徐平把这个问题捅出来实在是并不明智。朝廷里为官,有的事情要说,有的事情不能说,因为说出来解决不了存在的问题,最终还是自己倒霉。
徐平作为盐铁副使,把茶法涉及到的沿边入中这个大脓包捅破,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如果不能想出妥善的办法解决,反而会让他的仕途受阻,怎么看都不明智。
张士逊可没有吕夷简这种统筹全局的能力,他也想不了那么多,坐在凳子上想来想去,最后道:“这个徐平少年高官,仕途顺风顺水惯了,回到京里就好说这些大话,耸人听闻!孙奭茶法行了这些年,弊端丛生,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境地,岂能因为他这一番没什么根据的话就暂缓下来!不行,茶法还是要改!”
再次入相,难得有现在没人牵制的局面,张士逊还要借着改革茶法巩固一下自己的地位呢,岂能因为徐平的一道奏章就停下来。而且旧茶法确实有很多毛病,沿边入中的虚估过高,商贾得利,官府背骂名,还没一文钱入账,已经无法继续下去。
吕夷简道:“茶法自然可以改,不过,顺之啊,圣上面前提到改茶法的时候,万不可提徐平奏章所说的事。他要调邕州桥道厢军入京,那便由他去好了。”
“为何?徐平少年得志,此番正要挫挫他的锐气,不要在朝廷里惹事!”
吕夷简笑笑不语。徐平有什么锐气好挫的?
邕州那种边疆瘴疠之地六年,有几个官员能够忍下来?天圣年间因为刘太后不喜欢他,没少受挫折,哪里算得上什么少年得志。徐平的年龄是不大,可那是因为他中进士的时候年轻,入仕为官已经七八年了,早已算得上官场老手,还真当他少年无知啊。
张士逊与吕夷简是儿女亲家,两人私交相当不错,政治立场上也没有什么分歧,跟李迪为相的时候相比,现在政事堂里的关系融洽很多。但不管怎么说,多一个人掣肘吕夷简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天圣年间独相的日子才是最适合他的。所以张士逊要自己作死吕夷简并不拦着,说不定自己还有再次独相的机会呢。
徐平自决定利用三司刻书司制造一下钱法的舆论,好好考虑了一下步骤。就在政事堂里讨论茶法改革的时候,他也把监左藏库的韩琦找到了三司条例偏修所。
在偏厅里喝着茶,韩琦不断地打量周围,口中道:“云行这个地方真是不错,地方整洁,人员也都井井有条。而且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看在这里当值的还正在吃饭,人人荤素齐全,可比我们这些只能出去吃些汤饼的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