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有开口的王曾缓缓开口:“徐平说的是,天下之一物,一毫一匣之出入必须经过三司,哪里是急切间就能估算清楚。此时已近年底,不如就留三个月,给徐平就此事准备一下,来年二三月间上道奏章,那时再禀奏清楚。”
王曾与吕夷简一样,也没有三司任职经历,两人的意见也就相差不大。事情是好事情,但难度太大,要做还是慢慢来。
寇瑊见众人已经默认,急忙又问道:“往年的案卷可以如此做,那么来年的闰年历呢?是依往年故事还是按照新的方法来?”
吕夷简道:“既然三司说是新的方法好,那自然是按新的方法来。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按往年故事的副本也还是要的,让各州县辛苦一下就是。”
徐平张了张嘴,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什么辛苦一下,自己也是做过通判的人,遇到这种事情,通判的通常做法难道不是把往年的数字抄一份,然后再依新格式上报来糊弄吗?转念一想,吕夷简做通判的时间可比自己长,而且以知州身份在地方更是任职多年,自己知道的他能不知道?州县官员糊弄也就糊弄了,反正这个年代变化最少以十年为单位,也离谱不到哪里去。等到让下面的官员都对新规则熟悉了,再来一次彻底的统计也不迟。
其他人没有异议,事情便就这样定了下来。徐平头上多了个差遣,兼任准备编修三司条例,这个官衔徐平听着很是别扭,但这个年代很多的官他都听着别扭,又如何?
(备注一下:王安石变法时的机构为制置三司条例司,制置和检详都比编修带有更多改革更张的意味。更重要的是制置三司条例司不隶中书,宰相不得过问,而是直接归于皇帝管理,所以成为众矢之的。书中只是三司下属的小部门,没那么大权力,也就没那么多人出来反对,当然也做不了变法的事。为免误会,特此说明。)
第65章 永宁侯府
下午,徐平离了三司衙门,看着西天斜挂的红日只觉得神清气爽。
今天的崇政殿奏对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当官最紧张的一次,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反正坐在殿里,就总是觉得自己考虑得不成熟,不知哪里有漏洞。在殿里的时候只是有这种感觉,想不出来为什么,直到结束公事,出了衙门,才想起到底是什么原因。
今天是徐平第一次见到王曾,仔细想想,可能就是这个人给了徐平如此大的压力。以前即使面对官场老油条吕夷简,徐平也能侃侃而谈,据理力争,并不会打怵。而王曾与吕夷简相比面相和善,说话慢声细雨,整个人都显得温文尔雅,但却有一种不一样的气质。
太后当政的十年,是王曾和吕夷简的时代。两人同龄,经历类似,又在最艰难的日子里站在同一战线,跟刘太后既合作又对抗,力保小皇帝顺利亲政。
从资历上来说,王曾彻底压倒吕夷简。
吕夷简咸平三年中进士,比王曾早一届。但王曾在咸平五年是连中三元,以状元的身份登进士第,仕途起点就高于吕夷简。乾兴元年王曾第一次拜相,为大宋继吕蒙正和李迪之后的第三位状元宰相。在王曾拜相之后,提拔当时权知开封府的吕夷简为参知政事,王曾对吕夷简有知遇知恩。实际上天圣年间两人的关系也不错,吕夷简对王曾甚是恭敬。
两人的为官经历也大致差不多,除了在地方任上,朝堂之中从事的大多都是人事刑狱之类的实职,再就是台谏词臣,升为宰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