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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被罢相,丁谓便潜心研究佛法,这也是他开阔心胸,养生的法子。按说像丁谓这种权臣,一般都心胸狭隘,心眼不比针眼大多少。丁谓偏偏是个例外,得势的时候独揽大权,丝毫不容人,一旦失势,很快就能认清形势,绝不怨天尤人,一蹶不振。

可惜的是这个时代明白人太多,了解丁谓的人太多,任他千般手段,就是死死封住他靠近京城的机会。天大的本事尽管在边远小州翻云覆雨,就是不给他接近中枢的机会。正是如此,丁谓一听说有徐平这么个潜力巨大的人物到了道州,一刻也等不及就赶了过来。

没想到徐平年纪不大,行事却是谨慎得很,费了半天唇舌,看来又是白花了心思。不过丁谓倒不气馁,颇有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气量。

谈会佛法,丁谓见徐平并不感兴趣,便把话题转到诗文上来。丁谓自幼以文章成名,多才多艺,天文地理无有不通。在这个年代,徐平的口味算是怪异的,却不想丁谓总能找出他感兴趣的话题。

直到天近中午,丁谓才告辞,对徐平道:“老朽在道州城里,有一处小宅子,虽然地方不大,好在清静。云行如果得闲,不妨到城里望我。”

徐平满口答应,一路把丁谓送出驿馆,看着他骑上青驴慢悠悠去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丁谓的影子,徐平才出了口气,转身回了驿馆里。

自来到这个世界,徐平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人物,神经一直紧绷着。丁谓只要想跟你说话,永远没有冷场的时候,一个话题不感兴趣,那就换另一个,这世界上好像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最后甚至与徐平谈起了地方行政,一样说得头头是道,让徐平听了也觉得学到不少东西。

什么是天才?丁谓这种人就是天才,无论换什么环境,换什么时代,他几乎都能出人头地。自小过目不忘,人情练达,还有什么能够挡住他出头?

可惜了,丁谓致命的弱点是过于热衷权势,做人又没有底线,最终把整个天下都得罪了。

送走丁谓,徐平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想着两人谈话的内容,从中寻找自己以学习的地方。丁谓的能力颇多可以学习的地方,为人却万万不能学。

说起丁谓,就不能不说起寇准与冯拯这对冤家。

冯拯,太平兴国二年进士,探花郎。寇准,太平兴国五年进士,探花郎。

太平兴国的几届进士,出了几对冤家,胡旦对吕蒙正,状元对状元,寇准对冯拯,探花对探花。胡旦一生都瞧不起吕蒙正,结果晚景凄凉。寇准一样一辈子看不起摇摆不定的冯拯,结果寇准终老雷州,冯拯晚年入相,死后哀荣直追大宋第一功臣赵普。

徐平与冯拯的次子冯伸己共治一州数年,对这两人的命运格外感慨。

寇准出身名门望族,冯拯的父亲却是赵普的家仆,地位天差地远。寇准少年得志,中进士不过十年间就位列宰执,澶渊之战名满天下。冯拯官路蹉跎,说得难听一点,他就是仗着年轻,把自己的同时代大臣都耗没了,才凭着资历踏上首相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