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有任守忠带来的兵士开路,任守忠带着小黄门押后,徐平主仆四人被夹在中间,不是囚犯却享受着囚犯的待遇。
离开衙门口没多久,将过街角的时候,兵士的灯笼一照,黑夜里街角站着两个人影,兵士吃了一惊:“什么人站在这里?!”
两个人影走到路中间,行礼道:“小民李觏,这位是乔大头,在这里等着送送太守。”
任守忠在后面看见亮光里果真只有两个人,心里松了一口气。自徐平将要离去的消息传开,他在衙门里便被人指指点点,且都面目不善,让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来,生怕会发生什么不测。
见李觏和乔大头挡在路中间,任守忠喝道:“什么刁民,挡在路上妨碍官人行路!兵士,快快鞭子赶走!”
话一出口,却见前面徐平转过头来,两眼瞪着自己。灯光摇曳,只觉得徐平眼里闪着寒光,心里一怕,后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徐平打马上前,对两人道:“你们有心了,雨夜风寒,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我为臣僚,官司调遣,本为平常事。”
李觏躬身一礼:“学生在邕州数年,所获良多,如今先生远行,自当来送一程。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邕州所得,学生也要回乡仔细揣摩。明天我也要回乡了,希望日后还有得见先生尊颜的一日。”
徐平见他言辞恳切,想起来这几年跟他交谈也没多少次,心里不由有些愧疚:“我事务繁忙,没什么时间与你切磋学习,可惜了。”
“圣人述而不作,先生自到邕州,扩口不下十倍,拓地数百里,以一州之兵灭人一国,功绩足以彪炳千秋。学生亲历其事,胜读十年书,足矣!”
徐平也不知该说什么,仔细想想,若论学问,自己还真未必比得上眼前这位满腹诗书的年轻人,但说起做事,还是能教教他的。
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转身看着乔大头,见他也没打伞,也没披油布,混身已经湿透,背上一个小小瓷坛格外醒目。
乔大头见徐平看自己,急忙上前行礼道:“小民我叫乔大头,父亲原是太宗征交趾时的禁军,兵败之后流落邕州。多亏官人善心,一向照拂小民和我陈阿爹。如今官人远行,我也来送送官人。”
徐平点点头,微笑道:“你说的我知道,你有心了。”
乔大头道:“原来官人知道,我还以为官人不清楚我的名字呢。”
顿了一顿,乔大头又道:“我和陈阿爹也要回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