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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翻一番。”徐平点头,“多出来的钱一部分发下去,让弟兄们喝酒吃肉,剩下的你先存着,作为小金库,以后也用得着。”

高大全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修佛寺是做善事,官人怎么——”

徐平笑道:“什么时候修佛寺也是做善事了?外面的孤寡老幼,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我天天施粥是做善事。这里大山连绵,道路崎岖,你们到处铺路修桥是做善事。邕州地方偏远,不识教化,我印书建学堂是做善事。就是那些过了发解试的举子,我掏荷包给他们路费进京赶考,也可以说是做善事。惟有这建佛寺,当不得吃,当不得穿,也就是和尚们念一声弥陀佛,陪个笑脸说是我们做善事。他们说善事就真是善事了?”

高大全摸摸脑袋:“可信了佛的人都要心怀慈悲,也是教化风俗,断了这里的各种淫祠,不也是善事吗?”

“糊涂,我是地方长官,本就有教化地方的职责,这教化可不是用和尚的法子去教化。大家都去信佛了,不正说明我这官当得没用吗?若要说是导人向善,圣贤之言,国家律法,哪一个不是导人向善?怎么就非得信和尚?”

见高大全还是一脸困惑,徐平又道:“刚才讲的那些与你关系不大,你听不进去就算了。不过造价贵一点,我还有其他用意。”

“官人还是明讲,小的愚钝。”

徐平放下手里的邸报,从身前桌上取了一封书信来,对高大全道:“那一天我们去金光顶,我总觉得那些人来得蹊跷,回来后便托冯知州去信钦州查了一下这些人的底信。那个智云大和尚倒是没什么,信里说是位得道高僧,还曾经跟随海船出海外寻过真经,信徒颇众。最让我起疑的是那位大金主,黄玮居士。信里说他原是广州人,不过广府属于东路,一时也查不下去。但这位黄玮在钦州做的生意,卖的好多都是我们邕州山里蛮酋的特产,兼营海外贸易,家产广大,是钦州城里数得着的员外。”

高大全还是不明白:“这也没什么啊?”

“没什么?他是广州人,海外生意跑钦州去做什么?多少生意在广州做不了?再者说了,钦州什么地方,那里有与交趾贸易的博易场,到了那里不做交趾生意,专门卖邕州山里的特产,当我傻的吗?”

高大全以前从不接触这些东西,还是一头雾水。

徐平叹口气,又道:“这些邕州特产他哪里来的?如果走水路,顺郁江就一直到了广州的江口,怎么还用跑到钦州去?这是摆明了,他的货物并没有经过我们这里,而是从山里直接出去的。迁隆峒,上思州这一条线有山路直通钦州,应该就是他的货物来源了。”

说到这里,徐平把手里的书信放下,眯起眼笑了笑:“一样都是广州落第的举子,这个黄玮倒是让人想起了一个人。”

当年徐平刚到如和县不久,曾经托李安仁替自己找跟蛮人通商的内地商人,找来的人是位广州进士,名叫黄师宓。结果因为心向广源州侬家,不但生意没有做成,还被徐平赶出了邕州,从此不得再在邕州贸易。

事情已经过去几年了,黄师宓的样子徐平已经淡忘,但那天见了黄玮,徐平总是觉得有点面熟,回来想了好久才想起黄师宓这个人来。

当然黄玮不可能是黄师宓换名前来,那样的话狗胆就太大了。不过一样都是姓黄,都是广州人,都是做蛮人生意,只怕不知是什么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