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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平想了一下才说:“这件事情我不好一下回复你,得等回去与其他人商量,还得请示朝廷。尽量吧,争取让你们统一向家里寄钱,使用飞票。不过你们得与这里商量好,钱寄回去之后他们怎么领,可要仔细了。”

自京城到各州,有三司管理的飞票业务,商人出城前把现钱交到三司属下的交引铺,领取凭证,到州之后凭票取钱,每贯收取二十文的收续费。

宋初各地有钱禁,京城尤其严,有一段时间严禁携带超过数量的铜钱出城。现在虽然钱禁名存实亡,带大量铜钱旅行也不现实,朝廷都曾经有过从荆湖北路运不到五千贯钱至京城,路费花掉近两千贯的笑话,普通人就更加不用说。更不要说宋朝钱制复杂,不同的地方有铜钱有铁钱,各地钱监铸钱重量质量也稍有差别,零星汇兑起来极其麻烦。

太祖时候针对飞钱曾有经明诏,各州见票必须在当天兑付成现钱,违者处罚,到现在这业务已经非常成熟了。

不过在各州之间,除了一些大都市,并没有广泛的官办汇兑业务,长途旅行还是以换成金银缎匹等轻货为主。就连广南西路向朝廷上供,很多州都是换成金银,不要说普通商旅了。

徐平话出口,这事已经成了大半。他到底也是掌管一州财政的大员,朝廷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底下的人都喜不自胜,议论纷纷。

后面的人提的都是蚊子叮蛤蟆咬之类,再无大事。

这些移民只来两个多月的时间,本来在路上只觉得是一步步走向地狱,再没有活着回家乡的日子了,结果到了邕州,除了活重一点,吃得好住得好,每月还有钱发,比他们以前的日子还要好上许多,正在兴头上。这几个月还处于蜜月期,心中没有怨气,没有什么尖锐的矛盾。

这种乐观气氛甚至出乎徐平的意料,前世带农民工离家几十里路干活,一个个都怨气冲天,没想到这些人倒是好说话。却不想这帮移民以前过的什么日子,福建那个地方地狭人稠,但凡能种粮食,碗口大的地方都开垦出来,现在这种日子已经是他们以前梦里的美好生活了。

“说过你们不满意的,就再说点别的。来了两个多月,邕州的情况你们也都熟悉了,有什么你们觉得可以做得更好?”

“官人,我看这里种的都是本地稻种,我们福建那里都种占城稻,真宗皇帝还专门到福建买占城稻,让各地都种呢。我们这里能不能种?”

一个明显就是农民的中年人先开口,看起来就是种了好多年的地。

徐平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过些日子我派人去福建买稻种。”

这种事情徐平比他明白,占城稻是外来良种,先在福建广泛种植,慢慢流布到其他地方。真宗的时候官府买稻种,推广到江淮的广大地区。

占城稻对中国的水稻单产提高起到过不可忽视的推动作用,关键的倒不是良种,而是外来。不管什么作物,单一品种长期种植都会退化,中国传统的单株优选是能选出良种,但品种的长期退化无法避免,宋朝成为中国古代粮食作物单产的高峰就很能说明这一点。引进占城稻,后续数百年产生了无数本土良种,单产高峰出现在清朝,潜力消耗殆尽,开始缓慢退化。直到后来采用科学育种法,选出其它良种,才扭转这一趋势。小麦更加明显,自汉朝通西域,引进外来的麦粟品种,本土品种开始改良,到宋朝达到高峰,也把外来品种的潜力耗尽。此后开始退化,到了民国年间,小麦的单产降到不足一百斤,只能达到宋朝时候的一半多。单产重新提高要过了二十世纪中叶,依赖新的知识。

说过稻种,又有人提出让徐平严格封山,不要乱开山上的土地。这倒是提醒了徐平,这一带山地丘陵多,水土保护还真是个大问题。福建缺少种粮食的土地,几乎是无节制地开山,这个年代已经让人吃到了苦头。好在宋朝跟以前的朝代一样,封山的制度还保持着,只是执行严不严的问题。到了清朝中叶由于人口压力开山禁,玉米种植迅速推广,给环境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破坏。中国内地大部分的原始森林,都是在那个时代被伐尽,到处是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