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既然决定了前来祭拜,陈文自然也是做过功课的。据他所知,由于历代的义乌县长官、县学学官都以颜乌的孝德作为教化县民的教材和榜样。新县令或知县上任,第一件大事便是到颜孝子墓前祭奠,“展拜墓下”且“礼容甚肃”。同时,给孝子墓添土,作为教化民众的表率和一项首要措施。久而久之,这颜乌父子墓也就变得越来越大,直至今日这般规模。
行至墓前,陈文肃整了下衣冠,便在从人将准备好的祭品摆放妥当后,诵读了一篇简短的祭文,并且在诵读完毕后带头整衣下拜,可谓持礼甚恭。而在完成了接下来的添土仪式后,陈文便在县城士绅的指引下前往墓东野山背的永慕庙。
永慕庙的庙名乃是南宋理宗皇帝所赐,最初由受命带回匾额的义乌后宅镇曹村人康植在墓东修建了几座房屋以摆放牌位。后来到了景定二年由时任义乌知县李补采纳当地百姓要求修建庙宇以彰显颜乌之孝的意见,筹集银两,指派簿曹陈宁祖主持,会同乡绅楼思问等四人,选择庙址,动工兴建。到第二年竣工后,屡经修葺,直至今日。
只是陈文看到的永慕庙,却已然显得有些破败了。其实这也并不鲜见,如今乃是蛮夷窃取华夏的乱世之秋,义乌在满清的治下已经数年了,苛捐杂税年年皆有、纵兵掳掠岁岁常见,义乌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对修葺庙宇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及承平之时那般上心了。
参拜过颜乌的牌位后,陈文便离开了孝子祠。此刻已至正午,他所性于道旁的空地上与众人席地而坐,吃着携带的干粮饮水就着昨天的话题继续畅谈。
昨夜陈文以着义乌本地子弟现身说法的方式将这支大兰山明军,尤其是陈文麾下的南塘营做了一番介绍。虽说所有人都听得极为入神,但是陈文也注意到了对于重建戚家军这个口号和这支基本上完成了复制工作的南塘营,城外的乡老们所表现出来的关注远高于县城的士绅;而县城的士绅则更加关注于这支明军中的文官操守和军纪方面的东西。
陈文很清楚,这些士绅之所以与那些城外的乡老们共同引明军进入义乌,其实更多的还是对于满清苛捐杂税剥削和金华绿营劫掠地方的怨恨,归根到底脱不开利益二字。
于是乎,他通过宣传大兰山明军和这支南塘营的历史,可是使当地士绅百姓了解到良好的军纪乃是这支军队的传统,而不是刻意做出来的伪装。如此对于饱受清军抢掠的当地人而言,自然也更能赢得他们的拥护。
而拜祭孝子祠,除了可以以此加深本地人士对于明军的良好印象,还可以通过“颜乌孝感天地”的“孝”引到常常与其并称的“忠”,乃至是儒家的思想理论,从而让义乌社会上层的缙绅和读书人从感情上倾向于明军。
孔老夫子的理论中“夷夏之防”乃是极为重要的政治主张,“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亡也”、“内诸夏,而外夷狄”、“微管子,吾其被发左衽矣”之类重华夏而轻蛮夷的文字可谓比比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绝大多数从感情上还是坚信皇明这个已经延续了两百余年的王朝才是汉家正统,满清再怎么包装也不过是一群鞑子而已。
如此一来,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从物质上,本地的士绅自然也会更加倾向于加大支持明军的力度,以保证其能够将清军隔绝于外,而这便是陈文代王江、孙钰拜祭孝子祠的最为重要的目的。
陈文与本地士绅乡老之间的畅谈到了下午便结束了,而这一系列活动能够收到的成效却起码要过几日才能显现出来。
到了明军占据义乌起的第三天,针对戚宅里的布置也早已完成,陈文带着部下一早就赶到了这里。
所谓戚宅里,也叫大夫第,乃是戚继光斥资修建的戚氏宗祠。当年戚继光就曾经在此募兵,从而组建了那支纵横南北未尝一败的戚家军,而陈文选择在此地招兵,其实也不过是在通过重演那被铭记在史册中的一幕来强化其影响罢了。
戚宅里前后七进,到了陈文那个时代却只剩下了第七进。不过在此时尚且较为完好,陈文抵达这里时,已有不少前来投军的汉子在门口等候了。
陈文笑着与他们聊了两句,才知道这些人其实天还没亮就已经来到这里等待征兵的甄选。对于这样的态度,陈文自然是极为欣赏的,于是他便勉励了几句,并在进入戚宅里后便吩咐负责的军官在进行甄选时可以对这些人降低一定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