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和其他将领一样,大清早就被邢祚昌叫来官船上,原以为仗打到这份上,无非就是考虑该怎么撤兵的问题了。没想到来到官船之后才知道,邢总帅招他们过来不是商讨如何撤军的,而是要集思广益,商议如何继续进剿贼寇!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这句话在大明朝体现的及其明显。大明素来以文官统军,而文官们打仗,首先要考虑的,不是军事问题,而是政治因素。
此番出兵,背后牵扯甚多,从一开始朝廷里就有剿杀和招抚两派意见对立。王尊德执意出兵,固然是押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自总帅邢祚昌以下,无数文武官员的前途命运也和这次剿匪作战的成败息息相关的。
故此虽然这些人也都看到了港口那边的奇观,亲眼见识了短毛的犀利火器,但因为损失大都为西夷,明军这边不过丢了千把蛮兵,根本不放在心上。即使陆上战事不利,这边一帮子文官幕僚还在大扯什么“避其锋芒,击其惰归”,或者喊着要“避实就虚”,主张另外找地方登陆……唾沫星子乱飞,个个仿佛孙武再世,诸葛重生。
——说到底,也就是仗持短毛没海船,威胁不到他们罢了。
郑芝龙等一班武将自然知道他们是在瞎扯,但也不在意,反正到最后如何进军还是要军头们说了算。上面长官可以胡说八道,下面小兵可不会拿自己的命去乱闯,在看到港口那边的冲天火光后,这边明军早就横下一条心——打死也不上琼州地面!逼急了最多来一句“逆风难行,无法靠岸”,你邢总帅有本事自己游上岛去?
这场可笑的军议会并没有持续多久,琼海号的横空出世让那些刚刚还大言不惭的现世孙吴们全都傻了眼。特别是当他们看见主动应战的西夷前哨片刻之后就灰飞烟灭后,刚刚还很热闹的官船甲板上立即变得鸦雀无声,有人甚至闻到一股子腥臊气,也不知是哪个书生给吓尿了。
邢祚昌倒是很镇定,他一直举着千里镜,既观察前方海战,也在注意侧翼西夷船队的动静。当前方海战结束,边上的西洋人又一哄而散之后,邢总帅轻轻放下千里镜,很是不屑的拂了拂袖子。
“前锋刚有小挫,全军竟已溃散,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听到邢大人冷静自持的语气,周围文武幕僚们心中不有升起一股希望——大人如此镇静,定是有破敌良策!
邢大人果然胸有成竹,只见他从容镇定,迈着四方步走到船舷边上,抬手正一正顶上乌纱,低头拂一拂腰间玉带,面向北边朝廷方向,遥作一辑:
“诸位,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罢。本官上不能剿灭髡匪以报天子,下不能驱逐贼寇以护家乡,惟有一死,也好上报君恩,下对黎民……”
旁边众人一下子傻了眼——难怪你邢老大人这么镇定,原来是打算自杀啊?确实,连死都不怕了,那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惊慌的?
可他想一死了之,旁人却不这么想啊。
“大人万万不可!”
当即便有人惊惶大叫,但邢祚昌倒是意志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