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级病房内,墙壁粉刷得雪白,采光良好,柔和的光线照进病床上。骨瘦如柴的病人,穿着病号服,半躺半坐于床上。一位颇有姿色,举止间,更满是淑女气息的女子,正举着一份报纸,用心的读给他听。
虽然女人努力装出一副欢喜的神情,但是眼中的血丝,还是暴露了她悲痛乃至绝望的心情。这种绝望并为为己,而是为了眼前的病人。在京城初见时,风度翩翩的儒将,现如今竟是病成这副样子,元凶丧命,这位共合名将,竟也要随之而去,老天,何其不公?
医院里已经下了确诊报告,即使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医生,也拿蔡锋的病毫无办法,现在也不过是拖延时日。由于痛苦,蔡锋说话都已经困难,水米少进,最多是弄一点点参汤维系生命。
“阿凤……”
蔡锋的声音很微弱,几不可闻,小阿凤必须把头贴到蔡锋身前,才能隐约听到个大概。
“我听……护士说,今天有船要下水,你能不能……扶我去看看。”
吹海风对于他的身体当然不是好事,但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好或者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当蔡锋的手放到小阿凤的肩头时,她感觉到这个男人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一个共合武将,已经消瘦到即使是自己,都能负其而行的地步,他乘风而去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太遥远。
下水的,是山东自制的第一艘蒸汽炮艇。吨位不大,火力也算不上很强,比宝顺轮略强,距离泰西真正的蒸汽军舰还差的远。而且所谓的自产,也是用的普鲁士在山东修建的造船厂,全部普鲁士设备,连工程师和主要技术人员,也都是普鲁士人,只是现在物权变更在赵冠侯名下而已。
但即使是象征意义,也足以让国民兴奋,看着巨大的明轮搅动水花,烟囱里冒出黑烟,蔡锋的眼中放出少见的光芒,兴奋的不停拍手。直回到病房内,他还是拉住小阿凤不放,话说的格外多。
“我讨袁,非为私仇,实为公义。帝制已经害了中国那么久,不该再成为束缚国家发展的枷锁。我们的国家……终于有希望了。”
“我很对不起你,既给不了你金钱,也给不了你名分。还留下了那么大一笔债。好在,人死债消,你只是联络人,这些债务跟你无关。你只要在山东,那些矿商也没法为难你。”
“我无法给你什么,但可以给赵冠侯写封信,我相信他的为人,一定会给你一个妥善的安置。所亏欠你的,来生再报。”
他一天说的话,竟是超过搬入青岛医院以来,所说话的总合。到最后时候,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在动,已经听不到他说什么。小阿凤紧紧抓着蔡锋的手,没有打断或是阻止,甚至连眼泪都没留。直到她走出病房后,才将头抵在走廊的墙上,哭了个痛快。
晚上陪床不用家属,有护士全程陪护,小阿凤却坚持要留下,紧握着蔡锋的手,也像他一样,说了许多话。护士看着两人,眼里满是羡慕。由于不忍心破坏这美丽的情景,就连照例的巡查都顾不上。
直到深夜,她想起自己的本职时,却发现蔡锋的身体早已经发凉,而小阿凤依旧在说着情话,仿佛蔡锋依旧活着。
共合的将星,随着大敌的死去而坠落。死时神态安详,无半点痛苦之意,他已经看到了希望,足以含笑九泉。其治丧的规模与场面,简单而又低调,与袁慰亭自不可同日而语,但不拘南北,依旧有大批军政要人,送来挽联哀悼。正中间放的,却是小阿凤自己手书挽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