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艺术妙用无穷,一营左右,听上去不多。可是当赵冠侯的眼睛在部队身上扫视一圈,就大概猜出,这个数字有多少水分。他冷笑道:“你是光算了死的,伤的一个没算吧?两个团!整整两个团!阵亡弟兄就超过了一个营。他们是跟我打过柔然匪,在宣化城外,打过哥萨克骑兵的好汉。结果在这么个地方送了命,你说,你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卑职该死!请大帅惩罚!”
杨福田并没有争辩什么,而是立正行了个军礼,赵冠侯看他身上满是鲜血狼狈不堪,不知道是他自己受了伤,还是杀了人。吩咐道:“先去找军医治疗,抢救所有伤员,尽可能降低损失,其他的问题,我回头再跟你算账。程月在哪?”
“太太回车厢了。”
赵冠侯走到车厢门口,轻轻咳嗽一声,随后,就听到里面一阵叮当做响,还有女人的惊叫声。等他一步冲进去,却见车厢底板上,撒了一片的水,一只搪瓷脸盆摔在了地上。程月正手忙脚乱的收拾,头上脸上的血迹擦去一部分,但是有一部分还在。衣服刚刚换好,血衣扔在一边,还没收拾起来。
“程月,你在干什么?这是冷水!你车上连热水都没有?”
“没……有热水的,就是刚才打仗,没有了。妾身刚刚在前面打仗,样子狼狈的很,不能见老爷。所以不管冷水热水,都要收拾一下……结果老爷进来的太快了。”
她低着头,不让赵冠侯看自己的脸,可是男人已经走过去,将她的头扳起来。她脸上倒是没受伤,但满是泪痕,而与她的肩膀一接触,就能发现她不自禁的露出痛苦表情。赵冠侯问道:“怎么,受伤了?伤在哪里?”
“没……没事……别……”
话音未落,刚刚穿好的衣服就被解开,随即就看到一个很是随便的包扎,以及红肿的伤口。程月在方才的白刃战中,肩膀受了一记重击,骨头可能也有妨碍。赵冠侯冷着脸道:
“这种伤,你还想瞒下来,你是想变残废么?我倒是养的起一个残废的姨太太,可是爱慈看到自己的娘变成残废,又该怎么想?简直是胡闹,等回了县城,我帮你弄一下。好在我治骨伤点办法,咱们军队里,也有苏家的正骨丸和膏药,不至于出大事。但是,你这样瞒着,要挨罚。”
车厢里不比外头暖和多少,程月的肌肤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身体微微颤抖着,泪水又流了出来。
“对不起……老爷,妾身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妾身是想帮你的……没想到……没想到会这样。妾身知道,害死了很多淮军弟兄,本来,他们是不用死的……”
“知道就好!毓卿有身子,眼看就要生了,不能像以往那样管事。再者,她的性子,也不是一个当娘的好脾气。我就指望你带孩子呢。你倒好,学人家带兵打仗。我先不说伤亡胜负,我就问你,家里边你再走了,孩子谁管?让一群丫头带着么?”
“玉……玉夫人和阿九在……”
“玉美人又不是咱们家的人,她有什么资格帮着你管教孩子?阿九自己就是个孩子王,让她们两个管家……我真不知道,说你点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