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陈冷荷当初的分析,松江的产业并不是经营不下去,而是因为资金链突然断裂而难以维持,只要有了周转资金,其中大部分还是优良资产。
在正元银行承认部分存款有效,且提供贷款后,曾经沉寂的机器,又发出了怒吼,工厂的烟囱里喷出白烟,大批的工人,又顶着星星进入工厂,顶着星星离开。整个城市,在遭受了巨大的创伤之后,终于开始挣扎着站起,蹒跚着前进。
经历变乱之后的松江,与之前相比,最大的变化就是,很多生意已经换了主人。纱厂、银楼、当铺、古玩铺乃至酒楼等生意,都挂起了赵记,或是陈记亦或是赵陈记的招牌。
曾经的老板,懊悔的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生意兴旺发达,而这兴旺的情景却不再与自己有关,不时的发出阵阵叹息,扼腕不已。
一批在股灾中受损严重,又多亏正元清理坏帐,采购物资而起死回生的南洋华侨,也开始与正元及赵冠侯进行接触。这些人里,大多是米商,他们手里有米,但是缺资金。山东目前并不缺粮,更不缺钱。一口气,几十份合同签定完成,赵冠侯付出了大笔金钱,为山东订购了一个大额的洋米采购合同,采购总量,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
善堂里,等着施舍的人,比起过去减少了不少,凤芝看着这情景,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人少点好,来这的人少,证明都有活干,有饭吃了。这是好事,给冠侯积点德。”随后看着那陈记的招牌哼了一声“回山东,我弄个姜记善堂,进门就挂我爸爸画像,看看谁厉害。”
苏州、常州等地的商人,越来越多的青睐于正元,只是受限于正元在外地没有分号,就只能带着银子长途跋涉,或是找钱庄汇划抽水,多有不便。这时,一家名为四恒的银行,开始出现在这些地方,于江南扩展着自己的业务。
虽然他们不如正元洋气,但是那一身长袍马褂的打扮,还有与钱庄没有任何区别的布局,还是博取了不少老派商人的好感,觉得把银子存在这个地方,或许更放心一些。董骏一手托着水烟袋,一边看着进出的储户,忍不住抬套看看天空:老爷子,儿子把您的心愿给办到了,咱们四恒终于开到了南方。
正元的董事长办公室里,陈冷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愁容,用手托着下巴,无奈地说道:“不行不行,扩展的太快了,这样会出问题。管理人员跟不上,盲目的扩张,就会失去控制……可是看着这么大的市场不能抢到手,真让人起急。只好眼看着,把市场份额让给四恒。”
她身上穿的不再是洋装,而是一身做工精巧的大红绸袄裙,裙子下摆镶嵌有波浪花边,一动起来,如同波涛翻滚。这是顾绣绣庄里,最上乘的存货之一。本是一家大人物嫁女,所订购的嫁衣。可是那位货主一夜破产,无力提货,这衣服就连同绣庄一起被盘了出去。
洋人原本有意压价,想要拣便宜,可是正元财大气粗,陈冷荷干脆宣布所有的存货不卖了。又自己把这件衣服穿上,每天与洋人的贵妇名媛交涉时都穿着这一身,让洋人们渐渐对华服产生兴趣,对于顾绣的绣品越来越欣赏。这几天以高价,很卖出去几件东西。在租界里开了专卖顾绣的店铺,走的是高端奢侈品路线,价格定的高,销路反倒不成问题。
赵冠侯看她穿这身衣服,也觉得格外有趣,在旁以象牙梳为她梳理着头发
“起急也没用,你的女子银行根基太浅,随便冲进去,包准会碰个头破血流。现在啊,安心做好松江这一部分,就很不错了。你要先培养出忠诚且有能的部下,保证能控制她们,不会反水。然后才能考虑,把摊子铺陈开。其实就现在这个局势,我也不希望你把摊子铺太大,市面不太平,在松江,还比较安全,其他地方,鬼知道会怎么样。”
四恒钱庄,开始抢占南方市场的脚步,在南方钱庄两大龙头倒下后,大有取而代之的趋势。陈家属于南方钱庄的势力,对四恒天生看不顺眼,一提起四恒,陈冷荷就很有些鄙视。
“一群土包子,不懂现代的管理,也不懂现代的经营,全靠着财大气粗,注定不会长久。他们的经营模式,注定是要被淘汰的。未来,属于山东正元,属于现代的银行业。也属于……我。”
“你错了,是属于我们,我的松江太太,你可还没赚够一千万,别打算跟我离婚。本巡抚不发话,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