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弱国之民,身不由己,这事不管对错,已经做完了,就不必后悔。只是冠侯今后要多加小心,谨防暗算,还有翠玉,女儿家也要少出门,平日在庆王府里还能保证安全。洋兵一日不退,就一日不能掉以轻心。”
赵冠侯趁机说起关外之事,章桐见他已经知道,自己就没必要隐瞒,神情上,更有几分哀伤。“弱国无外交,关外之地,若是朝廷追究起来,责任肯定要扣在我头上。可是当时情景,换了任何人来,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铁勒的军力强于我国,国力强于我国,硬要吞并关外,难道硬拼就能打的赢了?惟今之计,只有借助各国公议,迫使铁勒退兵,除此一道,再无他法。于我国而言,任何有关关外的条约概不签署,不使铁勒人找到借口,除此以外,谁又有退敌的良方?”
赵冠侯也知,关外如今铁勒兵有十几万,讲打,绝对不是对手。所能考虑的,就是该怎么谈,又该借助谁的力量谈。对于章桐的话,犯不上反驳,只是一一应诺。总之他没有见怪,翠玉的心病就去了一半,至于铁勒那里怎么追究,就只好见招拆招。
这一顿午饭是在贤良寺用的,章经远对待两人的态度上,也与之前大有不同。显然得到老父指点,知道要和两人弥缝关系。翠玉出身寒微,素来有些以出身为苦,今日得中堂视为亲生女儿,心里终究好过几分。
等两人回了王府时,却见扶桑公使小村寿太郎前来拜访庆王。见到赵冠侯,小村很是热情,主动上前打了招呼“勇士,这是真正的勇士。我国向来崇尚武勇之人,似赵君这等人物,若是在我国,定当称为豪杰。昨天晚上的事,我国一定会出面主持公道,不会任由铁勒为所欲为。”
原来就在赵冠侯拜见章桐时,京城里的局面已经发生了变化。铁勒的将军李尼维奇对上了扶桑的司令官福岛安正。两下彼此不满多时,这次借题发挥,谁也不肯让步。
李尼维奇出面,居然没讨回来自己的兵,几十铁勒兵被扶桑人扣留,说是要满七十二小时后才能释放。李尼维奇当中丢丑,恼羞成怒之下紧急下令,撤回津门的铁勒兵全体动员,有大约两个团的兵力,登上火车,向京城开拔。
扶桑此时已经有两个师团驻扎在京城,根本不怕铁勒的部队,相反倒是在积极修筑街垒,显然是在震慑铁勒,使其不敢轻举妄动。除此以外,小村开始私下登门拜访庆王,表达对金国的善意,这也是过去不曾有的事。
庆王也知,扶桑人原来与金人不同,对于这种斗殴行为,是以结果定英雄,只要敢打且打赢了就是好汉。加上宣化大捷,让扶桑对于金国部队的战斗力有重新认识,表现出了对金国的浓厚兴趣,这让庆王大觉畅快。
凡是能在总办各国事务衙门办差者,必有海外的交情可为奥援。昔日张阴恒之于窦纳乐,章桐之于铁勒人,都是如此。庆王此时觉得,扶桑人比起那些洋人来,更容易接近,也更能体会自己的想法,又是急公好义的形象,比较起来,似乎更值得交往,对于小村的态度也热情起来,张罗着留饭。
小村也不告辞,似乎也愿意在此吃饭,同时向庆王及赵冠侯说道:“瓦里安少校,是一个哥萨克人。他向赵大人挑战,实际只是为了给自己的谋杀行为,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这些可耻的铁勒人,对于外交规则完全不予遵守,妄图谋杀外交人员的行为,我们是绝对不会坐视的。今后赵大人的出行,我国愿意提供全程保护。”
“多谢贵公使好意,本官这次进京,也是带了兵的。铁勒人要想打一仗,我就奉陪到底。但不知,那个瓦里安怎么样了?”
“他?已经死在医院里了。受了这么重的伤,是很难救活的。”小村微微一笑,作为男性,他非常理解被打断五肢的瓦里安的心情,怕是连求生的念头都不会有了。
“赵大人,明天在青木公馆,有一场牌局,我想邀请你参加,算是对我们这次保护不周的道歉。不知道赵大人,可否赏光?”
不等赵冠侯说话,庆王已经说道:“这没什么可说的,既然是小村公使邀请,绝没有拒绝的道理。冠侯,这个牌局你必须去。事关两国邦交,不可等闲视之。”
赵冠侯心道:这到底事关两国邦交,还是事关多国邦交,现在,却还难下定论。只是这场牌局的输赢,怕是庆王都还难以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