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糊涂,赵冠侯分析的这些事,她也知并非虚言。连朝廷都打不过洋兵,华商自然不可能战胜洋商。
大金的金融业分南北两帮,两下各成体系,互无往来。北方以四大恒为翘楚,且与若干票号有来往,其一倒,则北帮有江山倾颓之险。是以南帮一直想要搞倒四恒,自己一统金国钱业。这回四恒总号炉房被毁灭,南方的钱庄以源丰润为首,落井下石,开始下黑手。
朝廷里不少南方官员,也在向朝廷建议,要四恒归还所欠的朝廷欠款,兑付全部票据,希望以此将四恒彻底打垮。
所幸者,就是之前赵冠侯保了董家家小离京,全部重要票据都带到了山东,以票抵票,并不为难,使得四恒保留了根基。可是将来,如果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合作伙伴,四恒与南帮相斗,恐怕依旧是败多赢少的局面。
生意场上,从来不缺乏一步走错,满盘皆输的案例,当年名动天下的胡光墉,也不过一夕之间就成了穷光蛋。她如果拒绝赵冠侯的提案,这个关系就要断绝。除去男女之间的关系外,对方对于四恒的支援就要终止,那笔行宫的工款,怕是也不会再存在四恒。这笔生意一旦终止,怕是四恒马上就要吃倒帐。
想到这里,锦夫人总算长出一口气“大人,我听你的。咱们四恒,今后就是和大人共进退的买卖,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听。就像这信,您让我写,我就写,可是怎么写,得您手把手的教我。”
从四恒出来时,已经过了中午,锦夫人正值虎狼之年,书信写完之后,少不得又要喂她一次。比起这么个妇人的侍奉,赵冠侯更在意的是四恒的根基和它的关系网络。
曾经的北中国第一大钱庄,自有其广泛的人脉,在商界也有着自己的合作伙伴。如果自己出来自立门户,粮饷上,就需要有这么一个大商人想办法。只要能把四恒掌握在手里,部队就不愁没有钱使,未来的发展,也就不愁资金。这人财两得的生意,在他看来,却是值得的很。
三日之后,大队出行,而在队伍里,除了粮草辎重之外,还多了三口棺材。赵舒、承濂兄弟三人尽数赐死。庄王承勋的赐死旨意已经发出,想来过几天就有回奏,这算是大金国向洋人释放的善意,也希望洋人见好就收,不要逼着太后回銮。
大队人马到南马堡下车时,只见车站外,一部豪华的十三太保马车停在那,一行人刚出来,一个身穿缎面大毛出锋玄狐皮袍的男子就从马车里迎出来,摇着胳膊喊道:“老十!冠侯!我在这呢。”
“振兄?”赵冠侯眼尖,一眼认出来人,毓卿与承振原本兄妹感情不算多深,可是上次自己被赶出府时,承振对自己很回护,于他的看法也好了些,当即便向前疾走,过去施礼。
翠玉与赵冠侯也上了马车,车里有现成的怀炉,可以暖身子,承振道:“大家先进城,有什么话慢慢说。今晚上我设宴,给你们接风。”
“接风的事不急,眼下倒是有个事,我们队伍里有三口棺材,这棺材不许进内城,现在放哪?”
大金惯例,棺材不许入内城,即便是一品大员死在外头,棺材也只能放到外城。承振一笑“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这规矩。现在的京城,是洋人的天下,老规矩不大顶用了。这棺材就拉到内城里,正好也让洋人看看,他们的要求得到了答复,也就不用那么咄咄逼人。说来气人,连大过年的都不让人肃净,章少荃已经累的一病不起,要是冠侯你不来,我看他这回是要够戗。”
杨翠玉听到义父病重,轻轻一拉赵冠侯的胳膊“老爷……我想去看看义父他老人家。”
“不止你去,我也得去。振兄,爵相的公馆,还设在贤良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