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女子见翠玉眼眶发黑,满眼血丝的样子,就知道昨晚上八成是被摆布了大半夜,根本没怎么休息,不由掩口微笑。再看赵冠侯年少英俊,身上的银子又多,不由暗自嫉妒着杨翠玉,找了这么个恩客梳笼。单从他一个人身上,就不知能赚出多少银两。
等到那些姑娘们出去,赵冠侯叫住九妈“九妈您等一等,咱们有笔买卖谈。”
九妈也是老江湖,一听就知道他的意思,“大人,咱明人不说暗话,您是要为翠玉赎身吧?按说,您二位有情,我只能成人之美。可是,我们这一行,也有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我为了栽培翠玉,可是使了不少钱,若是刚刚出阁就被您接去,我便亏蚀了老本。都像您一样,天下间还有哪个领家娘会蠢到,再去栽培当家大姑娘?她既然出了阁,就得下海,在我这做满三年,才能赎身。不过她既然跟了您,您也可以拿出一笔钱来,把她包下。这就好比大人在这养个外室,您来的时候,自有翠玉侍奉。不来的时候,她也只和那些旧日的朋友弹琴唱曲,吟诗做对,绝不会留宿。”
不等赵冠侯开口,翠玉已经接过话来,她自头上拔下了支钗,对着自己吹弹得破的玉脸“九妈,你说我要是在这划一个十字,那些旧日的朋友,还会不会找我来吟诗听曲?”
九妈一愣“闺女,你这是什么意思?妈妈可是为了你好,也是行里的规矩,没有刻意为难谁。咱们这一行,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自己凭良心想想,我对你怎么样,就算你留下,只要你的心向着大人,难道我还会逼你做对不起赵大人的事?”
“妈妈对我好,女儿心里有数,所以我要报答您,若非如此,我现在就已经在脸上划下去了。我保证,我若是划了个十字,冠侯就会在您脸上多画几个。您的意思我当然明白,可是我的意思,您没明白。女儿已经是他的人,要跟他去过日子,不再做这营生了。这几年我为咱们凤仪班,赚了不少钱,做人要知足,太贪心可不大好。”
她冷笑一声“妈妈,女儿对您太了解了,对咱们这行,也实在清楚。那些所谓养在外头的外室,到头来不接别客的又有几个?您虽然爱我,但是更爱银子。若是小那啊,澜公啊那样的人,愿意出高价,我怕您到时候,还是难以做人。我不让您为难,也不想闹出昨天晚上的事,所以您放我一条路,也是放您自己一条路,大家彼此之间,都好说话。若不然,叫几个弟兄来跟您谈,怕您也是得乖乖点头。您还想着在京城做买卖,想用我去向澜公赔礼,继续维持这个生意,我劝您一句,别做梦了。没听到么,外面的枪炮都停了,我虽然不是武官,但是以一国斗十几国,也知道肯定赢不了。等到洋人进了城,您这买卖还想干?”
赵冠侯也道:“九妈,翠玉说的极是,您这个买卖,肯定是干不了。我看在翠玉面上,在山东为你找块地方,许你接着做营生。头等班子干不了,可以干二三等,现在山东既有各地逃难的财主,也有避难的洋人,他们很有钱,你的生意到山东,保证比在京里红火。至于翠玉的赎身钱……”
不等他说,杨翠玉道:“就算是赵大人安置咱们凤仪班的费用,两下冲抵便好。妈妈,您是个明白人,很会算账,应该知道,我们没有占您的便宜。”
她虽然是当红的姑娘,事实上出阁一晚,百两纹银就是天价,日后的价格还得走低。昨天之所以叫出三万,实在是先有王季训闹了一回,后来赵冠侯为给她撑场面用的。有这笔钱赎她,已经绰绰有余。只是娼家素来贪得无厌,九妈既得了三万,就想多敲一些出来,不想却被翠玉把机关都叫破了。
这些钱敲出来,翠玉是可以分成的,按说也该是站在九妈一边,现在刻意护着赵冠侯,可见从良之心坚定无疑。九妈惧怕外面那些大兵,一旦发起火来,把她杀了,也不是干不出来,只好咬着牙道:“是我糊涂了,是我老糊涂。翠玉说的对,这买卖,我们挪到山东去干,两边费用冲抵。”
等到出了房间,她回头恨恨看了一眼,小声骂道:“不要脸的贱人,刚刚一晚上,就这么回护着小白脸,过几年他把你的私房都敲干净,玩腻了一丢,到时候别到我这里来哭!”
等到九妈走,翠玉反倒是来哄赵冠侯,昨天那三万银子数目过于惊人,她只担心着赵冠侯是贪墨了军饷临时充数,把自己所有的积蓄拿出来要抵消,又想着是不是跟九妈商量一下,要回一部分。
赵冠侯一摇头“傻姑娘,我既然给出去的,怎么好往回要。那些钱是多了一点,可是谁让昨天是你出阁呢,为你撑面子,应该的。有了昨天那一出啊,以后估计几十年内,八大胡同都得有你的名字,万金缠头,多有面子?”
翠玉坐在他腿上摇头道:“我不要面子,只要你……冠侯,待会我们把十格格请来,我当面想她赔罪吧。她要打要骂都行,将来总归是要碰面,一些话早说,比晚说好。”
没等她们去请,毓卿已经来了。昨天她到了庆王府,又去看了庆王,父女二人密谈一番,庆王知道女儿明白自己的用意,又知赵冠侯对其照顾周到,老怀甚慰。而毓卿则催促着老父赶快离京,却被庆王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