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测算显然是件麻烦的事情,折腾了半个多钟头,才总算有了眉目,但赵冠侯还是表示“这大炮的标尺,都被你们弄坏了,炮弹打不准。前几轮只能是试射和校射,至于打不打的准,就很难说了。要想打准,得把标尺矫正之后,才有可能。”
董五星也知道自己手下人都是老粗,弄坏金贵的武器并不奇怪,点头道:“只要能轰开外墙就好,冲锋的事,我们的人来做。这么大面墙,你总不至于打不着吧。我不管你几炮,只要轰开使馆,你前面做那事,咱们两便。”
这当口,只听一阵急促的行军脚步声,伴随的则是阵阵鼓点,这是洋兵才有的仪式,不少武卫后军只当是被洋人抄了后路,等到看时,却见是大批武卫右军兵士向这里开来。
为首者,正是曹仲昆、李秀山。他们的两个营,已经先行赶到,会合赵冠侯手上兵马,部队已经达到四营两千人。自行结成一个防御阵地,与后军呈对峙之势,竟已不落下风。
王德贤、段香岩两营,一营被韩荣命来弹压地面,另一营被调去值守西苑。右军大用之势已成,赵冠侯拖延时间的谋略也宣告成功。
董五星阴沉着脸,只看右军发炮,却见赵冠侯逐门大炮调整了标尺,随后炮兵将火药装进去夯实,又抬了实心炮弹放入。至于威力强大的榴弹、榴霰弹,一枚未放。
使馆方面,各国公使都已经下了墙,转移到使馆内。不过在这种炮火面前,使馆里也未必是安全的。托庇于此的教民、洋人居民都蜷缩着身体,有的小声抽泣,有的则在虔诚的祷告。扶桑使馆那边,倒是有人面无惧色的念叨着“七生报国!”
随着红旗摇动,赵冠侯一声大喝“发炮!”炮绳拉动,一声声轰鸣响起,靠近火炮的人,都用双手堵住耳朵,心脏仿佛都要跳出来。
炮弹呼啸而出,在空中发出一声声尖利的啸声,如同折翼的死亡天使。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在使馆上空掠过。
在一瞬间,有不少人都认为,这些炮弹会落下来,砸在使馆的房顶,或是落在某些仓库上。甚至有的士兵已经做好了灭火准备,但是他们发现,那些圆形精灵并无意栖息于此,在使馆上空未进行停留,而是义无反顾的跨过使馆,向着后方落下。
“乌拉!”最早反应过来的,是铁勒使馆的守卫洋兵,不少铁勒兵兴奋的大叫起来。随后,其他几国使馆也醒悟过来,这一轮炮击,竟是未对使馆造成任何损害,也都兴奋的叫起来。
董五星被火炮发射的声威所震慑,半晌之后才把手放下来,但随即就虎着脸看向赵冠侯“这怎么回事?怎么使馆一点事都没有?”
“我说过了啊,试射,校射。这炮被你们后军弄坏了,我按着操典发射,居然不能命中,要不是中堂的手令,我现在就撒手不管了。这虱子棉袄谁爱穿谁穿,我反正是不穿。这么些个破炮,应名是落我手里,让我轰洋人。就这玩意,轰谁轰的着?再说了,这炮弹万一落到哪个大臣宅子上,我可担待不起责任,星帅既然觉得我这炮发的不好,那好,接下来的炮,你发!”
见他要撂挑子,董五星大急,他的人可是连这两下子都没有,这些洋炮根本摆弄不转。再者,现在右军四营兵马已经列成阵势,装备精良,阵地完好,就算是后军真的火并,都不能速胜。
被韩荣逮到借口,那就是个祸患。他只好强压下怒火“冠侯,我这人脾气急,说话冲,你别往心里去。打使馆,是老佛爷的旨意,咱们谁都不能抗旨。你说这炮坏了,那也得想办法修啊。”
“是,肯定是得修,不过修这玩意麻烦着呢,董军门你不懂,这洋炮可不像土炮,修它起码得七天。所以啊,暂时修不了,凑合着用,但是打到哪去,我也说不好。也许一不留神还开后膛呢,我吃这碗饭,躲不开。您往远闪闪,我怕大炮炸膛,把您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