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兄弟,就不必这么客气,我也不是为这些来的。你跟我说说,现在锅伙情形怎么样。”
听赵冠侯一问,侯兴面露尴尬“哥,兄弟对不住你,我没能耐,没把你给我留下的基业经营好。关键是现在飞虎团太多,世道太坏,弟兄们就不好混了。那些买卖铺面大多倒闭关门,倒是掩骨会的活计忙了不少。往常一天未必有一具死尸,现在一天得有几十具死尸需要埋,开销就大。虽然孟东家那里周济着,可是其他大户人家有的跑了,有的生意也一落千丈,这行善的事,就不那么热心。”
“咱的人里,有没有练拳的?”
侯兴不好意思的一笑“咱想练,人家不带玩。飞虎团要人,都要老实听话的,嫌咱的弟兄太滑头,不肯要。而且咱的人喜欢赶时髦,身上有的就带了点洋玩意,还要被他们说成是三毛子、四毛子,搞不好还要被砍。多亏姜师父护持着,倒是没冲咱下手,但是姜师父也不让我们练拳,所以咱的人跟团,没扯上什么关系。”
赵冠侯这才放了点心“没扯上关系,自然就是好事。飞虎团不管闹的多大,大家都不要去练拳,也不要去请神道,那些东西都是腥(假)的,一点尖(真)的没有。信那个,早晚得被他们拉去送死。”
他边说,边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侯兴兄弟,这是五百两银子的银票,回头把银子兑出来,给弟兄们分一分。告诉大家,从现在开始,不要出门,不要上街开逛。眼下的情形有点乱,我这次进京,就是尽量了事的,但是多半了不成。一旦开打,茬架的一边是老佛爷,一边是外国人,这哪头都不好惹。这场架,不是咱能掺和的起的,都在家老实待着。我在老龙头有一列车,是奔山东去的,有家眷要走的,就送家眷上车。你老娘妹子,我都留好位置了,回头让她们上车就好。你要想跟着走,就一块上车,哥管的起你们饭吃。”
侯兴感激的起身磕了个头“哥,有你照顾我老娘妹子,我就放心了。咱小鞋坊也是街面上有一号的主,我这个军师要是跑了,不就丢你的人了。我在这戳着,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反正这也是个穷地方,我想那些团民不至于来打咱的主意。”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几个混混抬了一扇门板进来,门板上一个男子身上裹着药布,离着老远,就能闻到药味。赵冠侯仔细看了半天,才认出来这是马大鼻子。“马二哥,你这是上哪开逛去了,让人打成这样,挂钱要没要下来啊,份儿钱拿没拿着?”
马大鼻子连叫唤了几声之后才道:“赵二爷,您就别拿我打岔了。我这是来跟侯兴兄弟求救来的,没想到遇到二爷了,您快救命吧。辛个庄那些菜农,都快把我打死了……”
辛个庄与大酒缸的矛盾,当初在状元楼得以化解,赵冠侯那时生计无着,从菜农税金里,也得一份收入,让自己得以改善生活。本以为那事已经过去,没想到居然还有风波。一问之下才知,辛个庄的百姓已经大半入了飞虎团,男子练拳,女子练红灯照,在村子里也起了坛,请了师兄传法。昨天遇到的三强,只是其中之一。
既已习拳,威风就盛,想起过去的仇人,就要把帐清一清。马大鼻子的大酒缸,是这一路人马第一号大敌,过去不敢相打,现在有了神道护身,就什么都不怕。一干头扎红巾,手提刀枪的年轻后生,就直冲到大酒缸锅伙,把马大鼻子着实一通好打,又放出话来,要他清退过去的损失,否则就要拿他当二毛子杀。
以往混混倒不至于怕菜农,可是一旦菜农成了飞虎团,跟他们打,就等于与时下津门第一号大势力开战,混混就力有未逮。本来是想请侯兴找姜不倒说说情,不想遇到赵冠侯,这倒是更好说话。
赵冠侯与之交情平平,只是嘴上敷衍着,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津门四乡八镇,练拳的多么?”
“多,简直是太多了。各处乡民,全都练拳设坛。光是津门这地方,拳民就得有几万人。他们图的就是三个字:不受气。现在只要一说是拳民,一看到那红头巾、红腰带,连官府都怕他们三分。你说说,这么下去,这津门地面哪还有咱混混的饭啊。”
“我给你留点钱,你先吃饭看病,其他的事,回头再说。你们谁的家属要走,跟我说一声,都是老兄弟了,车票的事,我来办。但是记得保密,别嚷嚷的是人就知道,那就走不成了。”
赵冠侯离开小鞋坊后,面色就更凝重了些,霍虬问道:“大人,是不是那些拳民打伤了您的故交,要不要标下带一支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