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冠侯来到外头,果然见一个材官手捧着大令站在那,他连忙上前见个礼,那名材官也要紧的磕头施参“标下见过赵大人。标下奉了制军的令,请大人到衙门里议事,您请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离了赵宅,直奔总督行辕。天空中乌云四合,看不到月光,好在材官手里提了总督衙门的气死风灯照明,还是能看到路。
赵冠侯是夜眼,并不受影响,反而打趣道:“这气死风灯,终究是照明有限,应该带几盏马灯出来的。”
“马灯可是不敢带,万一被飞虎团看见,说是洋货,不但东西给砸了,小的我也得吃一顿脆的。”那材官多半是吃过飞虎团的亏,提起这事,就有些冒火。加上天气闷热,人心浮躁,说话也就放肆了些。
“小的按说也是制军身边的人,到了各地衙门里,都得高看一眼,可就是遇到这帮练拳的,根本不把我当一回事。吆来喝去,简直拿我当了下人使唤。原本身上有块表,就因为是洋人造的玩意,生被团民给夺了去。一个泥腿子,敢抢我这个四品顶子的表,您说这上哪说理去!”
“表?你看这块怎么样?”赵冠侯从怀里,掏出一块打簧金表递过去,虽然天黑,但是材官拿灯笼照了照,立刻挑大指道:“好!您这是真正的比利时货,好物件!怕是得值几百块大洋。比小的那块表,那不知好到哪里去。”
“你要是喜欢啊,那就送你了,着也是咱见面的缘分。”
“不成,这表我可不敢要,小的哪能要您这么重的礼。”这材官边说边往回送,赵冠侯却硬是把表塞到他手里“咱见面投缘,朋友之间,送点小物件,还算事么?好好拿着吧。”
那名材官收了重礼,态度上就更谦和,先是报了名字“小的高升,是制台身边的人,跟制台也有年头了,见过的官也不少,可是像您这么够朋友的还是第一回见。您放心,制军请您,绝无恶意,今儿个就是个宴席,没有别的事。”
“这话自然是没差的,制军也是朝廷命官,怎么会害我?我从未动过疑心。高爷,我不大明白,那帮子土老帽敢抢你的表,那你怎么不打他?你好歹是制军身边的人,他敢冒犯你,便拿鞭子抽,再不行,就喊上人揍他。”
“也不用喊人,小的自己有功夫,三五个人不在话下,可是我不敢。现在拳民得势,程军门就因为着朝拳民开枪,就被朝廷下旨严斥,一品提督革职留任。小的这点前程,哪能跟军门比,跟拳民动手,还不剐了我?没办法,受着吧。”
“那你们军营里,有没有练拳的?”
“有,怎么没有?现在练拳时髦露脸,练的人可多了。标营里,还有制军身边的戈什哈,都有不少练拳的。我是不练,我堂堂朝廷命官,给个白身老师父磕头,我丢不起那个人。”
“不练拳……这个习惯很好,注意坚持,将来,有你的造化。”
两人边说边行,已经到了地头。这里既是直隶总督行署,亦是北洋公所,占地极大,气势恢弘,极为气派。沿途虽然见了一些团民,却没对他们做出冒犯,等来到总督衙门附近时,那名材官并没走正门,而是带着赵冠侯,敲开后角门进去。
进了后角门,不远处,就是一个花园,内中遍植奇花异草,夏日里,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尤其天气闷热,闻着花木香气,先就消去三分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