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孙美瑶之父,乃是秀才功名,因为抗捐,而被官府收监,后死于狱中。孙母仰药殉夫,孙美瑶之兄,拉起一支人马为匪,与洋人争斗时枪弹而亡。
孙美瑶顶其兄的名字,继续做当家,原本名字不用,也用孙美瑶。旁人大多以为她是孙美瑶的弟弟,知道其女儿身者,即使山寨内也只限于几位当家。而男尊女卑的思想,绿林中亦不能免,对于她这么一个女人做寨主,想来也自有些人不服。
这次玄玄子提亲,抱犊崮山寨内部,几位知道内情的当家里,大多数人都表示同意,内外压力齐至,孙美瑶却也抗不住。按他们商议,成亲就在这两三日间,等到婚礼当天,就杀掉所有的洋人肉票,当做贺喜。
赵冠侯哼了一声“你若是嫁了人,这山寨的大权,可就也要让出去了。玄玄子带人上门提亲是假,我看趁机要吞并你的山寨,才是真的。毕竟你们手上也有人有枪,有了这么多枪手,他们再想要攻打教堂,或是做些别的事,也就方便了。”
“他们不单是要打教堂,这次是要闹大的,据说是想打胶州。”孙美瑶倒也不隐瞒,开诚布公
“赵老祝卜了一卦,说是如今正是洋人当灭之时,神拳顺天应人,定能一战成功。联络着毓贤,要一起进兵,水陆齐发。在水上,用神火烧洋船,在陆上,则是偷袭洋人的兵营,把胶州驻扎的洋兵,悉数灭了。接着就要烧掉山东境内所有教堂,杀掉所有洋人。毓贤这个人,向以廉吏自夸,不贪银钱,也不吃烟,不喜美色,最恨的是洋人。神拳于他,最是投缘,连他巡抚的大旗,都借给坎字拳用。所以若是投了拳会,这山寨,也就安全了。”
孙美瑶叹了口气,这个豪爽的女汉子,也有着自己的无可奈何。“当初俺哥打洋人的商号,中了枪弹,临死时,把整个山寨都托付给俺,让俺好生照顾着这些父老乡亲,叔伯婶子。要是在俺手里,害了他们的性命,将来就没脸见俺哥了。不就是嫁人么,只要能救的了山寨,嫁谁不是嫁?反正早晚,女人都是得嫁人的。”
赵冠侯道:“可是你嫁的这个人,根本就救不了山寨。你好歹也是绿林,难道看不出,他们那什么仙法神通,都是骗人的?”
“怎么看不出?山寨里能看出他们那些玩意不真的,起码得有一半,可是那有什么用?老百姓信他们,这个比什么都管用。这些年,洋人在山东霸道嚣张,为所欲为,山东的老少爷们,谁心里不是窝了一团火,存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有个人出来说,他有神通,能带着大家把洋人杀光,全都赶出金国去。所有人就都希望他是真的,哪怕看出来有假,也不敢说。一说,就是绝了大家的希望,大伙能不打死他?”
孙美瑶解下腰间的手枪“这就是神拳送来的聘礼,这两杆枪,就是他们打教堂时,从洋神甫手里夺来的。不管法术真假,几千上万人冲过去,假的也就成了真的。你不是和他们交过手么,难道没见过他们的威力?或许,他们的想法真的能成。”
“能成也没用。就算打赢了胶州的洋人,他们也打不赢这海外的洋人。到时候洋人发大兵来,局势就不可挽回了。毓贤安的什么心,我还猜不出,但是总之,你不要参与进去。”
赵冠侯边说边抓住孙美瑶的手,后者倒是个豪放性格,没当一回事,只看着他问道:“干啥?”
“这是个死局!我猜,劫火车的事,也是神拳的人给你出的主意,而背后给神拳出主意的,却是毓贤。毓贤恨洋人,所以想要朝廷和洋人开战,按他的想法,把所有洋人一网打尽。可是朝廷怎么可能开这种仗?他就只好找个借口,制造个理由动武,到时候米已成炊,朝廷想不打,也身不由己。所以他泄露了火车的情报,并给你们提供了便利,让你们把火车打下来。之后,再拒绝和谈,另外发兵进剿,就是要你们走投无路,只有杀害人质。等到人质死光,各国绝对不能坐视,必要提兵问罪,他的计谋就能成功,朝廷与洋人,就只能刀兵相见了。”
孙美瑶略一琢磨,杏眼一瞪“确实!确实有你这么一说。往常爷打火车的时候,总是得事先踩点,再想办法搞到火车的时刻与路线图,再搞到它装的是什么。可是这回,就是玄玄子师叔那送来的消息,消息给的很完整,就不用我再去弄。他说到时候他会有神通,让火车停止。我原本以为是他要给开火车的下什么药,现在想来,多半就是毓贤的把戏。他告诉我,火车上拉了一百条洋枪,还有两万发子药,结果好不容易打上车,根本没那些东西。这次要是洋人那里要不来赎金,我都不知道拿什么给其他几个寨子的寨主交代。”
“交代啊,这个好办。你没有办法,我有。”赵冠侯将自己那顶帽子拿来,将帽子的衬里挑开,从里面将一张支票取出。
“这是两万阿尔比昂镑的支票,可以去洋行兑换,简森夫人……就是那个跟我坐一个火车的寡妇,她所在的华比银行,有两个股东在人质之内,这是银行支付的赎金。有了这笔钱,支付给各路山寨的赔偿,绰绰有余,连你们山寨自己,我看也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