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庞玉堂回来,庞金标就带着一家人恭敬的跪在门口一动不动,庞玉堂被下人们五花大绑起来,等待老祖宗发落。庞得禄看到这个情景,心里又有些不忍,摇摇头道:
“松开吧,这么个大小伙子,总捆着,血脉不通,回头再落了毛病。金标,那是你儿子,不是你手下的兵,你做事,不能这么狠啊。再说,这事里,你也有不对之处,要说家法,也是该先处置你,不是处置玉堂。我在元丰当那么做,就是做给十格格看的,她的为人,我太清楚了,准在人群里藏着。我处理的越狠,她越高兴。她一高兴,这事就过去了。我要是高举轻放,她就要自己动手,咱的玉堂,可就没命了。”
见到庞得禄这么说,庞玉堂总算出了口气,知道自己总算逃过了此劫,等到松开绳子,他一边揉着自己的关节,一边不解问道:“爷爷,这是为什么啊?那珠子,不是说要孝敬老佛爷,给她老人家庆寿的么?凭什么还他姓孟的?十格格……那天那人,就是您说过的庆王的十格格?她一个野格格,有什么可在乎的,就是老庆,在您老人家眼前又算个什么东西!”
“混账!老庆也是你能叫的?”庞得禄将脸一沉“庆王虽是个闲散宗室出身,一度曾卖画度日,可是不能轻视的要角。当初他未发迹时,就接济过老佛爷的娘家,这是什么样的交情!再者说他与韩荣韩仲华过从甚密,在宗室觉鲁中,又是个大辈,现在总办各国事务衙门做事,身负要职。这十格格虽然是野格格,可却是他的心头肉,你也配得罪她?”
金国南下灭宋之后,曾册封许多宗室王族,但基本都是降等袭爵,庆郡王乃是金高宗十七子苗裔,与仁宗的血脉极近。只是后来次等降袭,日月也曾潦倒的很。
只是他当日卖画维生时,也曾接济过方家园,太后的娘家人。那时慈喜太后未曾得势,等到发迹之后,自然有恩报恩,加上庆王极善逢迎,很得太后赏识,被任命参与管理总办各国事务衙门。但是按庞金标父子想来,庞得禄这种在天子面前得宠太监跟他比起来,总是不差的。
再者那所谓的庆王十格格,于京中就是个大笑话,其并非王府福晋所出,而是庆王与一汉官之妻司通之女。他与那汉官妻子颇有些明目张胆,还认了干父女,对于这个女儿也极为宠爱。京师中人讽刺他们这种关系,是以起了个十格格的绰号,不过是拿来打趣,宗人府里没有这一号人物。
不管庆王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这个女儿多少多少补偿,多少关照,她都不能算做真正的格格。以庞家的势力看,即使是真格格都不一定用的着怕,何况这种假的?
庞得禄却道:“你们不懂,这次,你们是惹了大祸了。十格格已经不好对付,这个赵冠侯更难缠,他勾结了新闻纸,你们知道,这是多大的祸事么!”
第六十章 被迫低头(上)
新闻纸?庞家父子面面相觑,如果说怕庆王,还勉强可以说的通,新闻纸,他们就完全不懂了。按东西,不过是一张几十铜元一份的破纸,有什么可怕的?
庞得禄摇摇头“你们不懂,平日里,咱家自是不怕十格格,可是这次人家占住了理,我还怎么不怕?这赵冠侯不简单,用的是双管齐下。就算没有十格格,就是这新闻纸,你们也惹不起。你们知不知道,这公理报的力量有多大,卡佩公使大人都知道这件事了,直接找到了总办各国事务衙门,说咱们大金国出了这种事,连顾客的当物都可以赖掉,可见素无信用,对于咱们的还款诚意表示怀疑。这事,一路闹到了老佛爷那里,这报纸,老佛爷都看到了!要不是我在万岁面前有点老面子,加上珍主子求情,万岁爷怕是当场就要把我发落了。孟家的东西不是不能拿,而是要搞清楚,他们有多少靠山,你们有几个脑袋,敢惹这种能和洋人说上话的?”
金国为了高丽赔款的事,发行了昭信股票。可是股票发行不久,就出了问题。市面上开始有人做空昭信,以极低的价格抛售,本来金国的信誉就不怎么样,再加上出了这事,商人对股票失去信任,股票价格一路走低。现在昭信股票已经只能以三折发售,尚且是购买者少,多持观望态度,以股票还债的想法基本宣告破产。
这里面捣鬼的,大概就是扶桑人,他们不希望金国自己筹到款,而是最好向扶桑银行借贷。可是知道是谁搞鬼,不代表有办法解决。现在金国要想还上赔款,就是要借洋债。
除去这一项,乃至练兵、筹饷、修路,借债的地方极多。金国借债,多以矿税、盐税等税收作为抵押,五窍珠事件一上报,各国公使方面就借机表示担心金国信誉,借贷之事异常艰难。
天子想要早日大权独揽,想要有所作为,必然要款,要款就要借债。如果失信于洋人,不独后款难借,前款也要被要求归还,清查。而洋债向来为京中各大佬的生财之道,凡借洋债,各位大员必从中侵吞,一旦闹大,将事涉整个京师大员,那便是无可挽回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