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大庆的脸色变了几变,那些后生也没人再吃的下去东西,都放下筷子,静静的看着辛大庆。这时候就算让他们拿刀砍人,他们也不敢了。说到底,他们都是些朴实的村民,不是杀人放火的强盗,即使金国这些年国势日衰,官府在他们眼中,依旧是不可战胜的强大存在。
人说此时金国格局为“官怕洋人,洋人怕老百姓,老百姓怕官。”中间一条真假存疑,一头一尾,却是总结的无比正确。
百姓畏惧官府,正如金国朝廷上下畏惧泰西夷人一样,差不多都是谈之色变。加上金国国运不昌,于外屡屡受挫,于自己百姓头上,也就越发严苛起来。辙有小错,便施重惩,县衙门外站笼里那些死尸,就是最好的证据。
二百块大洋买来的部队,未必真的会把辛各庄连根拔起,可即便是随意走上一走,扫上一扫,也足以让这个小村子家家戴孝外加十年都缓不起元气。这帮人虽然是村里选出胆大好斗之徒,可一想到新军的威风和他们背后背的快枪,现在都有点后悔,劫新娘这事,太莽撞了。
“王掌柜可以来看一看,他那儿媳妇没人摸一手指头,这么多天,人连衣服都没换,一直跟我老伴住在一起。他……他怎么能这样?”
辛大庆虽然当过兵,但若真是精锐,也不会回来务农。事实上,他只是在毅军马玉仑部下做过几天火头军,胆量在村里算大,拿到大的环境里看,也不值一提。
反倒是曾经的军旅生涯,让他比那些年轻人更清楚金兵的可怕与贪婪,全村老少的人头,加起来差不多能值几千两银子。要是按毅军的行事风格,就算不为两百大洋,他们也会兴高采烈的过来杀人抢钱。新建陆军甚至不需要一哨,只要来一棚,就能让辛各庄从此成为历史。
他手中的烟袋,无力的落在了桌上,自己却全没发觉,自谈判开始以来,辛各庄就摆出混不论的态度,稍不如意就破口大骂或是摔东西闹事,再不然就威胁人质。总归是要把这些混混闹的服帖了才算了局,这还是第一次,他们露出恐惧的神色。
赵冠侯伸手抄起那对拐杖,撑着站起来,又看看辛大庆“屋里太闷,咱过道里聊几句,连透透风。”
辛大庆茫然的拾起烟袋,跟着赵冠侯来到雅间外的走廊内,就也看见那二号雅间外站的四名士兵。赵冠侯朝四人做了个打招呼的动作,四名士兵虽然目不斜视,但是也朝他点头示意。在辛大庆看来,这更证明了,赵冠侯确实与他们认识,否则怎么彼此招呼?
他却不知,这些士兵今天的任务就是替李家撑威风,每人再赚五角的零花钱,绝不敢惹是生非。何况今天是渔民与李家谈判的日子,渔民方面来的人里也邀请了几个混混,像赵冠侯这种人,他们就更没法得罪,否则破坏了和谈,这个责任就不好说。
赵冠侯拄着拐,与辛大庆来到一边的走廊里,回头问道:“要不要我带你进去,看看李哨官,大家见一面?”
“不……千万别了。我们庄稼人天生怕官,可是不敢和这么大的武官朝面,您有什么话,只管说吧。只要能给我们留一条活路,我们辛各庄的老少,都是安善良民,不是土匪强盗,不干那绑票勒索的事。只是他们把我们挤兑的,实在没有活路了,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赵冠侯的表情很是温和,主动点着头“没错,你说的不差,确实你们是被挤兑的没办法,我对于他们的做法,也不怎么认同。这次我出头,也不是专门为了压谁,总归是要讲一个道理。这事,咱们要想个解决的办法,让咱们几方面,都能交代的下去。”
所谓谈判,自然就是各自讲各自的条件,然后互相妥协一下,最后实现彼此的满意。赵冠侯在这中间,最注意的,自然就是自己的利益。
大酒缸的两成分红,他肯定是要拿的,但是这事如果解决的真正利落,马大鼻子事后不认账,乃至连剩余几元尾数都不付的可能,他也要考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