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门诸弟子,多半是贫寒之交,一度亲如兄弟。然而冉求因为投靠赵无恤,助他“倒行逆施”而被孔子说是“非吾徒也,小子可鸣鼓而攻之!”他被驱逐出孔门,又无处诉说心里的委屈的悲苦,本来就十分压抑,现如今又相当于逼死了自己的师兄,也是他曾经的好友司马耕,心中压力更大了几分,所以才会神思不属。
但好在那一点怨望,尚未变为愤怒和仇恨。
虽然现在冉求是鲁国的军将,名义上的服从的家主是赵操,然而赵操幼弱,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真正的主君,是赵侯无恤。赵国和核心虽然在河北,但对于鲁国的控制力度也很强,地方任命,军旅调动,甚至于死刑,邺城都可以对曲阜指手画脚。
学而优则仕,小师弟子张说的没错,冉求尽力于学,却郁郁不得志,直到赵无恤来到鲁国,他才开始飞黄腾达,冉求心中十分感激。他奋斗了半辈子才得到现在的位置,又岂会因为一点事情而全然放弃?
从挥师进攻司马耕时起,他就已经做出选择了,故而这时候冉求有些惶恐,知道是自己的态度惹赵侯不快了。
赵无恤倒是没有难为他,亲自将他扶起来,表彰其功勋。说他在鲁国镇守多年,这次棠之战指挥作战取得大胜,攻击彭城也在限定时间内破了城邑,结束了这场战争,居功至伟,当加以赏赐。
“明年,鲁国也将与赵国一样,实行十二等爵制,子有当能获得该有的荣誉,以及封地……”
即便是冉求,听到封地二字时,依旧激动莫名。
封土授民,这是这时代士人的梦想。
冉求的老师孔丘以一介寒士的身份,四处周游,寻找他心目中的明君。最后因势利便,在鲁国位列大宗伯,然而即便如此,也没能得到尺寸之地。
赵无恤入主鲁国后,对封地也把得很严,连定鲁首功的张孟谈都推脱了封邑,以户税和俸禄田土替代,其他人就更别想了。
而今冉求在付出了被师门唾弃的代价后,终于得到了他企求的东西……
一时间,感怀之心超过了那点委屈和遗憾,冉求再拜,感激涕零。
同时,他见左右没有南子的亲信,也壮起胆子,向赵无恤进谏道:“君侯,有句话求憋在心中许久了,自从十多年前五公子之乱后,宋国由乐氏和皇氏一同执政,本来相安无事,只是多了巫鬼天道之教,使得宋国局势愈发复杂。冉求斗胆言之,若无天道巫鬼,这场仗,本来不用打,而子牛,或许也不必死……”
说着说着,冉求一个四旬男儿,竟然眼眶通红,这些日子以来心中的悲苦,都化作肺腑之言,一吐为快了。
赵无恤则面沉如水,背着手站在城墙上,静静地听着,过了半晌才说道:“寡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