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瞩目之下,茂德白皙的脸渐渐变红了。
她的眼中,最初是茫然困惑,她不曾想周铨会在这个场合说起此事,这是什么意思,因此她一反往常总是躲着周铨的目光,而是向周铨望了一眼,然后与周铨目光相对,她的茫然就变成羞涩和束手无策了。
好在是出身于皇宫,在羞窘之后,她反应过来,起身向周铨敛衽一礼。
若以旧的礼仪而言,帝姬身份高贵,只应当是周铨向她行礼,而不该是她向周铨行礼。可她起身行礼非常自然,就是心中嫉妒的安德,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莫说是她们,便是太子殿下在这种情形下,似乎也应该向周铨行礼。
“奴所说的,不过是一句公道话罢了,当不得郡公如此……如此郑重道谢。”茂德说道。
“帝姬太过谦了,虽然是一句公道话,可那个时候敢说公道话,便已经是冒着风险。不管别人如何,我周铨是知恩图报的,帝姬一言之德,周某不能不报。”
周铨这话里可就带着讽刺之意,只不过他讽刺的不是茂德,而是大宋朝廷里的君臣上下。
论及恩义,周铨对大宋朝堂的恩义岂少了,可是当出卖周铨有利可图时,无论是童贯还是宗室,都毫不犹豫地嫁祸于他,而赵佶更是每年从周铨这儿弄到手近两百万贯钱,却依然怀疑他。
茂德沉默了会儿,也不知她是否听得懂周铨的讽刺。
“奴没有什么想要的……若是郡公真有心,那……只请郡公再给九哥一个机会,让九哥能见见郡公。”好一会儿之后,茂德轻声说道。
周铨哑然一笑。
旁边的安德神情有些黯然,而梁红玉眼睛忽闪了两下,看着茂德时有些惊讶。
“你既然这么说,那好吧,我下午便抽时间见一见康王,不过,茂德帝姬,有一句话我要说在前头。”
茂德点了点头,示意洗耳恭听。
“十余年前,我初见帝姬之时,还只是一市井少年,只想着投官家所好,让自家不至于受权贵所迫害,为此我献与官家水泥制法,此后因缘际会,作为使臣,出至辽国,得遇余里衍。彼时我所作所为,皆是为国,甚至身犯矢石,亲临杀戮,最危险之际,女真恶贼,离我与余里衍的距离,还比不得现在你离我的距离。”
“我为大宋说服辽国,得有榷城之盟,但回宋之后,朝中权贵瓜分好处,我与家父却被迫离京,来到狄丘。我亦毫无怨言,家父更是任劳任怨,乃有如今之狄丘城。”
“此后我办东海商会,开拓海外,收济州而平日本,战辽阳而取河套……于财,我令大宋国库年增收入不下两三千贯,官家内库不下二百万贯;于地,因我之功,大宋乃逐夏于大漠,自辽人手中得取河套丰腴之地,又自我手中得半个燕云……我不用大宋一兵一卒一钱一粮,而为大宋拓土万里,使高丽宾服,日本顿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