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与他为邻的,当然也是朝中的官宦,此时他已经失了圣眷,不忍也得忍。
这个时候,官差倒不催促他了,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周围的人羞辱嘲骂朱勔,先只是一些官宦人家,然后隔得远一些曾经被朱家的仆人欺凌过的普通市民也胆子大了,高声叫骂起来。
朱勔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那些家仆管事,借着自己的威风和名头,在外头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他无可奈何,以袖遮面,快步前行,还不时催促那些官差。
只是他养尊处优惯了的,这一行来,才是数里,就觉得双脚沉重迈不出步子。他见情形不对,向着押送的官差哀求道:“且容我雇车,我能方便,几位也一样能方便。”
那官差听得自己也能跟着乘车,倒不阻拦,只是他们在车市里转了一圈,听闻要租车给朱勔,一个个都是不同意,最后好不容易才搭上一辆往城中运煤的大车,朱勔蹲在上面,默默向城外行去。
才出城不久,天色就晚了,那几个官差嚷嚷着要寻地方歇脚,朱勔也存着一丝幻想,总觉得官家会后悔,会派人来将他追回去,因此,他也想要寻个地方歇脚。
他们出来,自然有官府的驿站,以前朱勔到这些驿站中,总是最好的房子住着,最好的菜肴上来,这一次就不成了,听闻是朱勔被驱出京,那驿丞哈哈大笑:“上回他住我们这儿,还抽了我一鞭子……喏喏,茅房边上有间屋子,就给他这罪官住吧,朱老爷,对不住,我们这儿往来的达官贵人太多,好屋子得给他们留着,你老就在那屋子委屈一晚吧?”
这话就是直打朱勔脸,朱勔却也只能生生受了。
茅房边上的屋子当然是自气熏天的,朱勔呆在其中,此时天气已经变冷,这间屋子里没有升炉子,冻得他真哆嗦,忙将自己行囊里所有的衣裳都穿上,这才好过了些。
他行囊倒是颇丰,此来带了银圆五百枚,足够他路上开销,另外,还衣服里还暗缝着几张会钞飞钱,可以兑换两万枚银圆——说来有些讽刺,这些都是东海商会发行的。有了这些,他到了海南,也不至于贫困。
望着这些钱,朱勔悲从心来。
到得座钟时间夜里十点左右,朱勔仍未睡着,听得外边来了脚步声,他心中一凛,忙缩在床角。
“朱老爷,朱老爷?”
却是驿丞的声音,只不过这声音与投宿时的冷嘲热讽不同,带着一股甜腻的奉承味儿。朱勔得意之时,对这种奉承味儿绝不陌生。
他收住心中的惊慌,装作刚刚睡醒的模样:“谁啊?”
“小人是这驿站的驿丞,刚刚有位贵官连夜离开了,他的屋子空了出来,小人琢磨着,朱老爷正好可以在这住,这就来通知朱老爷了。那边屋子里有热炕和暖炉,味道儿也好闻,朱老爷,还请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