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也不仅仅是保守的清流们,许多在同光两朝成长起来的官员,倒也不能说他们狂妄自大,应该是说是极为的热爱国家,统一染上了一种病,那就是“天朝上国综合症”,这种病的病症呢就表现为,任何东西中国都必须要会生产或者是中国所有,从军舰的钢板,到纺织机的零件,从马车的轮胎的原料橡胶,到发电机的某一种金属配件,中国都必须要会成产,如果中国不会成产,那么洋务就没有发挥多少作用,中国也称不上什么大国,最要紧的技术都不会,还要问洋人进口,那算什么天朝上国?天朝上国必须要什么都会,什么都自己生产!

所以有关于印度洋上补给点的问题,不仅仅是礼部的官员如此认为,就连兵部的新型武官参谋等人也这样认为:如果没有一些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就算有其他的国家可以借用,那也配不上天朝上国的地位。

这算是一件好事,可以让大家加快速度,被鞭策的前进,可到底也不需要如此,毕竟沙俄这些年在东方拓展受挫,转而掉头朝着南边和西边开拓疆土,在和土耳其长达十几次的俄土战争之外,也在波斯努力拓展势力范围,按照俄罗斯人想要在印度洋寻求出海口的意思来看,在波斯,也就是后世的伊朗,随便找一个港口中转,俄罗斯是认钱办事的,如果花点钱,就能租借一个港口来,俄罗斯人收了钱之后信用还是不错的,这笔买卖很合算。

但咱们不都是要自己的嘛,所谓民心,有时候还是能够产生作用的,特别是办事的官员也是如此认为的时候,那么民心自然就有了行动力,皇帝也抱着这样的想法,认为自己要拥有一些港口作为补给点最好,所以总理衙门第一是要经略狮子国,看看大英帝国对于印度洋各族人民的残酷铁板统治能不能撬动一块,第二就是和法国人密谈,把如同鸡肋一般的法属印度,能不能让几个岛屿出来,作为中转。

这两点,都是英国人无法忍受的,英国人再大方也无法忍受自己目前独占的印度洋,又要接受两个国家,一个从东方入侵,想要把自己的殖民地和本地势力范围连起来的中国,一个南下侵占波斯,想要把阿富汗和波斯这中亚和西亚最后的独立版本纳入自己囊中的沙皇俄罗斯,对于沙皇俄罗斯,这个很简单,还是老招数,只要继续支持死而不僵的奥斯曼土耳其,让他再堵住枪口,并且竭力拖住俄罗斯的步伐,对于中国人的动作,很显然,英国这一次出招了。

“根据臣的判断,应该不外乎这两点,此外西海总督来报,朝廷在西海投入加强,布尔地区停战之后,内务府的采矿公司也入驻了布尔地区,根据探测,最好的金矿位置分布在布尔人控制这一边,英国人控制的地区,金矿储量较少。”

布尔人控制的地区,就是德国人控制的地区,德国人控制的地区,中国人就可以分一杯羹,这是显而易见的。

不得不说,英国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会搞外交的人,没有之一,这一届英国内阁的官员们很明显抓住了中国人最好面子的特点,所以礼亲王才会大惊小怪,“本次万国大会,西洋强国都会派人来观礼,英国来的等级原本也是偏低,若是再拒绝出席,并且公布一些不恰当的言论,只怕对于我大清在国际上的地位和尊严,有所影响啊。”

礼亲王的意思很好理解,凡事都讲究一个档次,不管是出席的宾客,有没有超品的王爵或者是当朝宰辅?宴席的规格,有没有鱼翅燕窝?有没有海陆奇珍?请客的地方,是摆在太和殿还是重华宫?亦或者是紫光阁?这些都是有讲究的,当年春秋五霸相继成为霸主,若是不把当世最大的诸侯国一一都请过来,一一都承认了你是春秋霸主,不然你的霸主谁承认?所以有时候也不必太过于误解日后奥运会的时候明里暗里要诸国都来参会所花的代价有多大了。

“王爷此言差矣。”阎敬铭不以为然,“所谓地位和尊严,也不是英国人给的,咱们自己个原本就有,只是英国人若是不来,到底麻烦,我之前就说过。”他不耐烦地说道,“万国会,原本不需要如此铺张,还要邀请西洋各国前来!”

张之万反对地说道,“万国之会,原意就是用来巩固藩属,明确君臣之分。西洋诸国一定是要来的,来了之后让他们明确了范围,厘定分属,日后若是再有什么波折,他们就不会再来生事了!”

几个人算是离题了,皇帝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这会子就事论事,先把英国的事儿办好了再说别的吧!曾继泽,你猜测的英国人这些要求,有几件是英国人一定想要的?有几件是他可有可无的?”

曾继泽沉思了一会,“臣以为,狮子国一事英国人怕是势在必得,之前两国就有了默契,就是各自藩属国不宜再公开表示归属问题。”当然私底下怎么煽风点火都没事,“狮子国若是想要驻扎港口,咱们不宜继续表态什么。”

这件事情上来说,算是中国理亏了,毕竟狮子国已经沦陷许多年,脱离中国藩属已经成为既定事实,英国已经实际上统治狮子国许久,中国现在还想明目张胆的插手,那的确是说不过去了。

“英国人委实贪心不足。”光绪皇帝又恼火又无奈地说道,“为了让他的副首相前来北京出席这次大会,咱们也已经让出来不少东西,到了末了,还给朕搞这么一出,这不是坐地起价,还是什么?”

“若是把英国是为了印度洋上的事情而要故意滞留在香港,臣以为,英国人的眼界不会如此之小。”孙毓文许久没说话,他刚才也一直皱眉思索什么,这会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他们所图的,只怕是不仅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