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摇了摇手指头,“这事儿就交给袁世凯办就是,他知道怎么和朝鲜人打交道。”

这样的一番长谈,就已经差不多是到了入夜的时候,说完了正事儿,李鸿章这时候才关心起了女儿起来,他看到了菊耦手里一直拿着一本书,“这些日子倒是时常见你捧着这本书?怎么最近又出了什么新鲜的书吗?若是好文,倒是可以给为父瞧一瞧。”

李菊耦把手里的书按了按,笑道,“这倒不是新鲜出版的,是几十年前英国的一位女作家写的小说,今年才到了咱们中国出版的,唤作《简爱》,讲的是一个小姑娘的故事,京中女学的学生们人手一本,前些日子我去玩,也借了一本来。”她轻描淡写地说道,“父亲想必是不会喜欢看这些故事的。”

既然是小姑娘的故事,想必也没什么可看的,李鸿章点了点头,菊耦起身,将手里的书珍而重之的让丫环拿回房间去放好,又命下人把晚饭拿上来,李鸿章吃饭素来是以食不厌精著称的,他是安徽人,喜欢吃的是徽菜,安徽会馆还怕少了安徽的厨子?徽菜的特点是烹调方法上擅长烧、炖、蒸,而爆、炒菜少,重油、重色,重火功。今日上的是刀板香、腌鲜臭鳜鱼、虎皮毛豆腐、问政笋、火腿炖甲鱼、清蒸石鸡几道菜最是地道不过,李鸿章兴致勃勃,吃了几口,又喝了甲鱼汤,用了晚饭后,他不免感叹,“整日在山东吃鲁菜都吃腻了,鲁菜味道不错,可到底不是家乡的味道,没想到在北京这里,还能吃到如此正宗的徽菜,实在是难得。”

李菊耦是不吃石鸡和甲鱼的,别的菜倒是一一都试了,听到父亲如此感慨,不免笑道,“根在徽州,口味也在家乡。父亲您是喜欢徽菜,女儿从小在上海杭州长大,倒是更喜欢那边甜鲜的口味呢。”

李鸿章摇头无奈地笑道,“这也是宦游之乐了,我记得是徽州的味道,你倒是更记得住上海杭州的味道。”

“不过咱们父女两人,一样喜欢的是这个。”李三捧了一壶茶上来,“祁红特绝群芳最,清誉高香不二门。这上等的祁红,可是咱们都喜欢的!”

李菊耦接过了李三手里的茶壶,倒了一杯祁门红茶给李鸿章,茶汤红亮,茶香馥郁,李鸿章点点头,“就算是英国女王最喜欢的就是祁门红茶,可这茶汤,她也喝不到,这是咱们的福气。”他拿起茶盏正准备品尝的时候,管家来报,“张老爷到了。”

“幼樵来了?”李鸿章停住了茶盏,“怎么这么晚才来?我可是等着他好一会了。”

“这会子才吃了饭,怎么他就来了,可见没什么礼貌。”李菊耦的兴致似乎被不速之客给打扰了,显然有些不高兴。

“怎么会呢,今个咱们父女谈话谈多了,吃饭吃的晚,这会子刚刚好,可见这张幼樵是有口福的,咱们爷俩都想喝的祁红,他也能分润到咯。”

李菊耦的脸色冷了下来,她朝着李鸿章微微一福,“女儿觉得有些累,还是先回房休息了。”

李鸿章点点头,“你若是累了回去歇息就是,幼樵不是外人,原本应该见一见才好。”

“这位张世兄听说这些日子忙得很。”李菊耦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时事的无知少女,多少知道一些外面的事情,“女儿倒是也不去浪费他的时间了。”

李鸿章不知道菊耦说的是什么,菊耦也没有多谈,只是翩然绕过垂花门,离开了这里,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桌子上拿起了那本英国传过来的小说,上面用花体英文写着标题,标题的下面写着中文的楷书,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都是汉字,李菊耦抚了抚这本书,好像是自己个最喜爱的珠宝一般,突然之间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凄苦和不情愿的郁闷之色,“哎。”菊耦叹了一口气,意态萧索,“这位简爱的女孩子,以前过的是苦日子,可后来呢,人家到底是幸福极了,而我这个东方的小姐,锦衣玉食,现在比那简爱不知道好上多少倍,却不知道未来会是如何呢。”

张佩伦到了花厅,见到李鸿章就准备大礼参拜,被李鸿章拦住了,“幼樵啊,咱们何必搞这一套,是多少年的交情了?请坐,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