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同龢心里微微一叹,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只是微笑接话说道,“是这个道理,昔日英宗皇帝亲政之后,凡有大事都要请示皇太后,和皇太后商量着办,就像这承恩公崇绮被打一事,也是皇太后让英宗皇帝不得惩治恭亲王等人,这才容忍了下来,皇太后心胸极宽,不拘小节,是皇上学习的榜样。”

这话说的有些不对劲,不过光绪皇帝这会子也没有想到什么,只是和翁同龢相顾无言,不一会,不知道如何,光绪皇帝说起了话,“翁师傅,外头的臣子既然和朕的心思是一样的,那朕应该如何应对呢?之前也和亲爸爸说过,亲爸爸却十分的不肯。”

“皇上应该多在养心殿说几次,让皇太后知道皇上的心思才是。”翁同龢和无奈的看着光绪皇帝,人心如此,真真是无可奈何,所见之人,尽数是后党,皇上又是如此敬仰钦佩皇太后,将来就算是亲政,想要从这些洋务党人之间寻求到执政的可能性,继续是不可能的。但是事已至此,也只能是继续帮着添油加火得了,“请皇上效仿勾践故事,卧薪尝胆,将国政慢慢的学习起来,将来必定能够让皇太后放心。”

于是光绪皇帝又亲自在养心殿,陪着慈禧太后一起见军机的时候,郑重其事的复又提了几次,慈禧太后还是不肯,只是态度有了些软化,“皇帝我瞧着你很好,你办事,我放心,何须老婆子继续在后头,看着你办事?万万没有这个道理,你别听了外面那些人的话,横竖和你是不相干的,你安心等着大婚就是。”

皇太后越是如此说,其余的人心里越是会多想,那么基本上,在光绪十六年的三月里头,除了寻常的政务之外,请皇太后继续垂帘的事儿,成为了最为主要的政事了,孙毓文见皇太后还是不松口,于是亲自到了醇亲王的府邸,一番推心置腹的谈话,把还在病中休养的醇亲王给请了出来,因为犯了肝病,醇亲王已经许久没有进宫了,这一日递牌子觐见,慈禧太后见了也颇为惊讶,“你怎么进宫了?你的身子不好。”慈禧太后皱眉不悦说道,“是要少见风的,我现在都颇为后悔,让你去天津检阅水师,这样旅途奔波,把你的身子弄垮了,你若是再不好好将养,我怎么对得起婉贞?”

这是由衷的温馨亲戚该说的话,醇亲王十分感动受用,连忙从凳子上起身,“承蒙皇太后圣眷顾,奴才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皇太后体恤知道奴才的身子不好,所以虽然这要奴才照看军机处的事务,可奴才偷懒,皇太后也没有怪罪,实在是圣恩浩荡。”

慈禧太后点点头,“最要紧的就是身子,别的什么荣华富贵的,也指望不上,若是身子好了,才有福气享受这荣华富贵的,你的身子一定要养好,接下去内务府要安排张罗着选秀,然后就要大婚,这事儿你要帮忙操持着。”

“是是。”醇亲王说道,“这事儿,奴才责无旁贷,必然会帮着内务府做好,只是如今倒是有一件不情之请,请皇太后恩准。”

“你说就是。”慈禧太后痛快地说道,“七爷又是我的妹夫,也是我的小叔子,这两层的关系,最亲近不过的,只要是你说的,自然我没有不准的道理。”

“是,太后圣恩。”醇亲王的额头上露出了细细的汗珠,他也不敢抬手擦拭,“奴才要说的,和外头说的一样,就是请皇太后继续垂帘,总要多帮衬着皇帝几年才是。”

“皇帝虽然不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可到底也是我三五日就要过问功课,这样严加管教出来的,他什么样的才能我自然知晓,现如今国政不算太忙,和外头也没有战事,这海清河宴的,他小心谨慎一些,就能够办好差事,外头有你七爷和军机处的一起帮衬着,不会有什么差池。这个你就放心好了。”

“皇上读书写字倒也还算可以,只是这治国理政和读书是不一样的。”醇亲王摇摇头,“不瞒皇太后,奴才昔日很是抨击恭亲王在朝政上多数无能懦弱,等到参政之后,才知道这军机处的担子是多少的重,奴才只是一个臣子而已,这压力就如斯泰山,何况皇太后这样君上的压力呢?故奴才是体会最深的,外头说起奴才来,也无非是懦弱二字,可是到了这个位置上,才知道治国理政是多难,若是不懦弱着料理的差事,只怕是一件事儿都办不成。皇上他年纪小,阅历浅,虽然读书尚可,但若有挫折,必然急躁沮丧,这个时候若是皇太后不能耳提面命,必然对政事不妥当。”他说着就跪了下来,“奴才恳请皇太后继续垂帘,总要再看着朝政几年,为了祖宗的基业劳累些日子,顺顺利利的交接下来,等以后皇上可以独当一面了,再撤帘子归政也不迟。总是请皇太后多累一些日子才是。”

醇亲王言辞恳切,不仅是慈禧太后听了动容不已,就连,慈禧太后叹了一声,“你们这些人,就是不让人安稳着过日子,我原本想着,等到皇帝大婚,我再把这个垂帘听政给撤掉,那么自然安心养老,日后帮着皇帝抱孙子就是,就不管外头琐碎的事儿了,可你们还要这么说,也罢,小李子,把七爷扶起来,你既然这么说,我也要答应才是。”醇亲王听到了慈禧太后答应了,这才放下了心,连忙山呼不已,“只一样。”慈禧太后说道,“我说出的话,答应的事儿,就不能反悔,皇帝是要亲政的,我自然是要撤帘子的,其余的事儿,如何,你出去和军机处的人商议着办,不要坏了大婚亲政的这个老规矩就是。”

醇亲王觉得有些为难,这两件事儿,撤帘归政,和继续帮忙操持政事,不是两码事儿,是相互冲突的事情,怎么可能同时存在呢?但是慈禧太后显然不愿意继续谈这件事儿,于是他退了出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对着身边袖手站着的李莲英说道,“李总管,这里头到底怎么办,您可要给我画一道线出来啊。”

“七爷别着急,老佛爷不是让您去和军机们商议嘛,您先去商议就是了,人多力量大。”李莲英笑眯眯地说道,“老佛爷以前下旨让军机处有大事儿和你商议着办,这旨意可一直算数的,只是看你用不用罢了。”

醇亲王点了点头,凝重地说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