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很好。”孤拔的眼角通红,眼珠上有许多的血丝,他的表情十分扭曲,在副官看来,和油画里面在地狱里被火刑的人一样的恐怖,他硬着头皮上前劝解,“将军大人,没关系,根据统计,黑旗军他们已经没有抵抗的能力了,他们的兵力已经减员了一半甚至更多,他们再也不用指望对法兰西的军事行动形成有效的困扰,他们也只能用这种阴谋诡计来阻扰法兰西的勇士们,法兰西在越南的攻势是不可能改变的,黑旗军已经残废,所以他们不得不放弃了山西城,所以,我们可以和西贡总督汇报我们的胜利了!”
“胜利?”孤拔艰难的复述了一遍,“汇报我们的胜利?”
“是的。”副官显然是一个政治觉悟极高,比军事能力不知道高几倍的优秀官僚,他知道如何能够安抚暴怒的孤拔,他微笑着对着孤拔说道,“我们的战略目标就算攻下山西城,这样的话,北圻,红河北岸,就算中国人有地方军队驻扎了北岸,山西城的陷落,他们再也无法两边一起协同作战,这对我们来说是一场巨大的胜利,当然,我们没有全歼敌军,但是对于这些黑衣服的魔鬼来说,将军大人您比之前的任何一任统帅都有成功,伤亡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的,毕竟。”副官虽然是面带微笑,但是他的语气十分冷漠,“大部分死亡的都是西贡招收来那些没用的越南人,这些人未免可以从南部源源不断的招收进来,无需担心这种伤亡。”
孤拔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个不利的局面可以通过修改措辞来进行掩饰,但是他心中的怒火,却无法在报告上予以发泄,副官很显然明白孤拔想要什么,“将军大人,我们先让山西城里面的越南人去地狱见撒旦,然后我们乘胜追击,让那些个个带伤的黑旗军承担我们的怒火,如果将军阁下觉得有必要,我们可以朝中国官方的军队发动进攻。”
孤拔再度进驻山西城,为了泄愤,就进行了灭绝人性的大屠杀。据英国记者披露:法军“把所遇见的男人、女人、小孩——一切生物,全都杀死”。《泰晤士报》记者于次年2月前往山西采访时,目睹那里的炮台及滨河之村落,“悉被法人焚毁”,城北大村“屋宇虽存,惟寂其无人,只觉鸟鸣于屋巅而已。”
可惜,现在的孤拔再也找不到朝着黑旗军报复的机会,正在他结束了山西城的屠杀之后,挥师北上企图追击黑旗军的时候,西贡总督把孤拔北越远征军统帅的位置给撸了,这和山西之战的结果,在中法两国的说辞不一样有很大的关系。
中法两国都宣称自己大胜,特别是黑旗军方面,唐景崧的《请缨日记》在大清日报上连续连载,把山西大战说的十分精彩,特别说到孤城危难,忠臣持城,背后唯有滔滔红河之水,下定决心决一死战,决不退缩,一时间洛阳纸贵,大清日报加印数次都告罄,唐景崧的日记里面虽然写的较为热血,但是也清楚的说明,此番之战,不过是借了团练的虎皮,才勉勉强强击退法人,更是因为死伤严重,再也无力和法人正面决战,只能是弃城而走,往红河北岸而去,“黑旗军之忠义天日可表!”
法国人的说法,当然是孤拔上报的内容,一举击退了黑旗军,解放了山西城的越南百姓,至于城里头的越南百姓感恩戴德的自愿去死,这就不在孤拔的汇报范围里面了。两国都宣称大胜,中国人认为是山西之战,黑旗军给法国人再次一个严肃的教训,实在是真真切切的法军克星,这种看着不可一世的法军吃瘪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国内的气氛又一次的被点燃,无数雪花一般的折子飞入军机处,要求立刻对法宣战,从实际的角度上帮助黑旗军和法国人打仗,而不是什么团练入越驻防,这种费而不惠的空花招,至于朝廷对于黑旗军的犒赏,大家也十分满意,虽然山西城被迫放弃了,但是这仅仅是战略性撤退,横竖越南之地,不是国内,都丢了也是无妨,但是能够杀法国人,杀的法国人心疼,杀的东交民巷的艾伯特日日脸色铁青,这就是极好的结果了,刘永福还在被孤拔咬住尾巴不放的时候,兵部的奖励就已经明发天下,刘永福加广东提督衔,加云骑卫爵位,广东藩司就地解决黑旗军的粮草军饷问题,准许刘永福之黑旗军回国招兵。
最后这一条当然只是口头上的鼓励,刘永福正在被孤拔在北圻追击,自然是无法派人回国招兵,但这表明了一点,对于不出动国内的军队而对法国人进行打击,并借此来维护越南藩属国的利益,是人人都乐于所见的,更有不少御史大言不惭,纷纷上书要求黑旗军就地反击,打过红河,克复越南全国。
这当然是腐儒之言,但是也看的出来,如今这国运昌隆,国力强盛,对着昔日战战兢兢的法国人,现在大家也不会说见了就软了腿,这卑躬屈膝,崇洋媚外的人,较之以前,少了不少。
法国人也觉得自己大胜,特别是占据了山西城,山西城一失落,不仅北圻地区红河以南的土地,中国人就别想再染指之外,更是阻断了东西两路团练大军的联系,这样一来,法国在北圻的战事就比较占优势了。
现在绝类昔日和俄罗斯争夺北海之战,越南上打的算是热火朝天了,但是两国至今从未宣战,外交关系也还在维持,当然了,艾伯特在北京城差不多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这次山西之战后,吹嘘法军的战绩,又被唐景崧的《请缨日记》啪啪啪的打脸,“也不知道贵大使的自信是那里来的?”庆海在一次的宴会上大声的嘲笑艾伯特,“一千人来换一千人的性命,还没有主动攻入山西城,最后是我们的刘大人把山西城让给贵国的大军的,所谓的大捷,是贵国自己吹嘘的吧?您的脸皮比北京城的城墙还要厚。”
艾伯特朝着总理衙门抗议,军机处议定给庆海罚俸三个月,以为惩戒。庆海是丽皇贵太妃的父亲,掌管理藩院,又在蒙古兰州等地的羊绒厂子有大股份,怎么会看得上这么几点俸禄,这样的谕旨一下,他反而在崇文门外设摊施粥,最后报账,足足花了一年的俸禄。
艾伯特和茹费里的私人交情极厚,孤拔这样谎报军功的行为虽然在法国国内是适用的,但是在中国,如今这大清日报什么消息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的情况下,那份颠倒了一下顺序的军报就成了笑话,艾伯特电报派给茹费里,然后又告知西贡总督,没过了几日,西贡总督就写信给孤拔,把他的统帅职位给抹去了,让他回海防港防备中国人的广东水师骚扰,孤拔愤恨不已,他从升龙府登船离去,离去的时候发誓将来一定要给中国人终身难忘的教训。
当然,孤拔大概不会知道,是他的副官诚恳的给了西贡总督写了一封信,说明孤拔海军出身,指挥陆战大约不擅长,这轻轻一推,就让西贡总督下定了决心,米乐上将走马上任后,深居升龙府不出门长达一个月,之后写了一封长信告诉西贡总督自己接下去指挥军队的目标和步骤。
“不管孤拔先生是如何指挥军队,但是我们必须要承认一点,在越南的归属问题上,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那么说来,我们在于中国方面,在外交,在军事上所失去的东西都要一概拿回来,中国人对于法国任何人的羞辱,都等同于对法兰西的蔑视,在北圻的战事之中,我已经有所准备和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