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廉默然不语,李鸿藻等人连忙低头称颂不已,大局已定,恭亲王却还是忍不住说话了,“五省团练入越南驻扎亦可,但是绝不能擅自和法人开战,以免激化局势。”
“议政王这是为各省团练考虑吗?”慈禧太后说道,“这是必然,团练虽然甚是了得,但是若和法人的正规军队对战,想必是还不够的,就按照军机处的意思去办。”
“太后。”恭亲王还是决定多嘴说一句,“之前两国商议的草案将红河作为两国实力范围的分界线,这事儿没成,但是如今五省出兵,只怕是落了法国人的口实,越南人会以为我们要瓜分北越之地了!”
“小国原本就配不上什么话语权,他们如何想的不重要。”左宗棠淡然开口,“他们应该庆幸,如今还有中国不计较鄂格之死,还帮着他们出头,若是按照老夫的性子,只怕是越南王室上下都要为鄂格的事件付出代价!如果没有中国在侧,只怕越南如今早已被法国人吃的连根骨头都不剩下了。再者,我中国素来不会觊觎藩属之地,浩罕如何?琉球苏禄如何?这些例子越南人若是没有眼瞎,那是看得见的,难不成议政王您看不见?”
“你放肆!”恭亲王大怒,今天他真是受够气了,一个个的蹬鼻子上脸质疑自己不说,左宗棠居然已经开始正面攻击自己瞎了眼,“左宗棠,你放肆,本王秉政多年,料理政事,难不成,在你眼里,是成了眼瞎之人吗?”
“我却是不敢,只是怕王爷忘了自己姓什么?不要凡事朝着洋人软骨头,您是首辅,若是软了骨头,我大清整个国家都软了!”
“左宗棠你注意体统!”恭亲王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宝鋆大声喝道,“你也是军机处中人,国策如何,你也是有份参与,如何这个时候超脱世外,倒是一味着来指摘议政王了,治国理政如何能够一味强硬,你不当家,怎么知道这柴米油盐贵!”
恭亲王冷着脸朝着太后鞠躬,“左宗棠此人十分狂妄,请太后处置!”
宝鋆也连忙山呼,“请太后处置!”
这是恭亲王第一次如此动怒,不仅仅是因为左宗棠的不尊敬冷嘲热讽,更是在于慈禧太后如今根本就不听他的意见而有所失落,这样夹杂起来,趁着由头发怒了,这是当面弹劾,绝不是和稀泥能够打发过去的,要不就是同意了恭亲王,要不就是驳斥了恭亲王,如果驳斥了恭亲王,恭亲王必然要请退,这样就会闹成大的风波,殿内的人一时间都不敢说话,过了许久,慈禧太后方才淡然开口,“朴存公乃是国朝栋梁,虽然有言语上的过失,但是绝非本意,亦不会和国政有妨碍,但是,朴存公,议政王乃是领班军机大臣,在前明的时候就是内阁首辅,国朝千头万绪的事情都要他一一办出来的,事务之杂远非你等可以想象,你之前已经请旨告假南下祭祖,今日我就准了,军机处草诏,进左宗棠为保和殿大学士,礼部尚书衔改兵部尚书,军机处的差事还给你留着。”
左宗棠卷起袖子出了勤政殿,瞪了一眼恭亲王等人,冷笑连连拂袖离去,宝鋆摸着胡子,含笑看着左宗棠的背影,心里十分痛快,“到底把这个蹶子给踢出去了,虽然还保留着军机大臣的位置,但是只要咱们王爷还在朝中。”他对着恭亲王微笑,“他就一辈子呆在长沙老家当他的军机大臣吧。”
“西圣她老人家,到底还是向着咱们王爷的。”景廉有些唏嘘,“左宗棠的性子这样暴躁,西圣现在果然是忍不住了,给了体面又打压了一番,警告的意思很浓厚啊。”
保和殿大学士是内阁里面最高的头衔,清朝的大学士是三殿三阁,保和殿,文华殿,武英殿,文渊阁,体仁阁,东阁六个依次排列,这是给荣耀了,但是从礼部尚书衔降为兵部尚书衔,这又是贬斥了,诸部里面礼部为首。
“自然是向着王爷了,咱们王爷帮衬着太后多少年了,如此的情分和信任,岂能是一个左蹶子能够折腾的。”宝鋆笑道,“把这个碍眼的东西丢出去,咱们可能是安稳一些日子了。”
“这里是安稳了。”几个人到了军机处的值房,边上的左宗棠在大呼小叫让苏拉帮忙收拾东西准备退场,“可南边就热闹了,几个总督的性子,不是软和的,特别是那个曾老九,万一忍不住和法国人起了冲突,这可就不好玩了,这个鄂格,怎么会突然被法国人杀了呢?”恭亲王得意之余,又是十分烦恼,“我就说鄂格不能一直在越南,见好就收回来就是,如今不仅把自己的性命丢在了南边,还把我们都拖了进去。”
“王爷也不用担心,不管是不是法国人杀的,到底他们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们理亏,就不敢在越南再有放肆的行为,几个省的团练去了北圻,如今瞧着也是好时候,毕竟黑旗军可一直节节败退,到底是不中用的这些乡下把式,如今真刀真枪对战,敌不过法人,我们刚好拿着鄂格这个老小子的死来进军越南,越南人不敢说什么,我们也趁机可以把红河北岸的地方都占住,将来越南人真的投降了,我们也不至于一点收获都没有,把这个地方再还给越南国王,存其国祚,也是复国之大德嘛,比如这浩罕,如今还有一半的国土在俄罗斯手里,浩罕的国王还不如依旧对中国感恩戴德?御马监里头的血汗宝马都十几头了。”
“可若是曾国荃等人为了军功,故意要闹出事情和法国人对上呢?这可不是没影子的事儿,这些总督都是如此,昔日左宗棠在新疆就是如此行事,不顾朝廷命令就和俄罗斯对抗起来了。”景廉担忧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