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亲王的话里似乎有那么一丝埋怨的意思,但是更多的是姿态低调,语气柔弱,“西圣明鉴,皇上是文宗皇帝的次子,英宗皇帝的胞弟,和奴才,和奴才没什么关系。”
“你这话说的言不由衷啊,七爷。”慈禧太后也不叫李莲英把醇亲王扶起来,只是把手肘放在靠垫上,看着自己手上的宝石护甲,“皇帝是你和婉贞生的,你是他的身生父亲,这点毫无疑问,虽然过继到文宗皇帝和我的膝下,但是,生父生母是谁,总是错不了的,将来史书工笔,你当然是皇帝本生考。”
醇亲王连连磕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好了,七爷不需如此。”慈禧太后见不得别人卑躬屈膝的模样,在她心中,最好的臣子就应该是不卑不亢,却又恭敬有礼,醇亲王这样子,“再这样磕头下去,磕出血来,别人以为我是如何苛待你呢,你自己是宣宗皇帝的七子,不要丢了身份!”
醇亲王也不坐下,只是垂着手听着吩咐,“你也认识我这么多年了,知道我不是刻薄寡恩的性子,如今皇帝读书还算不错,各样功课,说实话,倒是比英宗皇帝强多了,我想着再忙几年,也就都交代给他。”
醇亲王连忙接话,“皇上才几岁,那里就能担当起祖宗大业,西圣垂帘听政,朝野都是放心的,还是请西圣看在祖宗基业的份上,多辛苦几年吧。”
“这且不忙,只是有些大事,我找不到人去做,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七爷能担当的起了。”
“奴才才疏学浅,实在是担当不起大任,宣宗皇帝的裕陵我都照顾不周,那里还能担当起重任呢,议政王一直在料理军机处,太后吩咐他就是了,倒也不是奴才一味着推脱,只是怕耽误了太后的大事儿。”光绪元年,醇郡王就上折子辞去了一切差事,只留了一个照看裕陵工事,慈禧太后再三挽留,最后还是同意了,只不过是把醇郡王升为醇亲王,光绪二年,慈禧太后命醇亲王照看光绪皇帝的书房毓庆宫,醇亲王也是再三推脱,说自己“患有肝疾,不能担此重任。”慈禧太后不许,醇亲王虽然接下了毓庆宫的差事,但只是每月一进宫禁,凡事只问毓庆宫教书的师傅,极少和皇帝见面,忧谗畏讥到了这样的地步。
“这事儿,嘿,六爷他怕得罪人,不想做,所以一味着推脱,倒也正常,我呢,不宜露面这么大刀阔斧的去办,所以想一想也只有你来做了。因为大概只有你,才有这个胆色去做。”慈禧太后靠近了醇亲王,直视于他,醇亲王不敢对视只是拿着眼看地上,“不要告诉我,宣宗皇帝的第七子,以前敢怒敢言敢作敢当的醇王,这才没过了几年,就成了一个糟老头!”
“你告诉本宫,你是不是一个糟老头!”
“我……我不是。”醇亲王艰难的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那你为什么要如此?”慈禧太后轻声快速地说道,“如此自甘堕落!”
“西圣!”醇亲王有些愠怒的低喝,抬起头来,看到了慈禧太后的目光,心里一凛,随即低下头,“是奴才不中用。”他的声音硬硬的,似乎没有一点点感情存在,“请西圣降罪。”
“什么不中用,你只是为了避嫌罢了。”慈禧太后微微嗤笑,“你有了个儿子当皇帝,反倒是把你自己个的雄心壮志都收起来了,怎么了,怕我提防你算计着你?天家无情,在你这里,到底是显得淋漓尽致啊。你把神机营的差事推掉,我同意了,毕竟你的身份尴尬,掌兵就不太适合了,我没有什么意见,外头的人巴不得要找些错处出来,要离间我们的关系,可你也休息这么多年了,如今可到了光绪七年,怎么,还想偷懒呢?你如今倒不是避嫌,似乎好像被我迫害了一样,杜门不出,大门不跨,二门不迈的,平时也不见客,什么人情往来也不做了,就连婉贞入宫比以前也少了,怎么了。”慈禧太后阴着脸,“怕我吃了你们?”
“奴才不敢。”醇亲王见到太后发怒,似乎反而不怎么提心吊胆了,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只是为了避嫌。”
“避什么嫌,你也不想想,亲戚上说,皇帝是我的内侄子更是外侄子,我只有疼他的份,只是我毕竟要料理朝政,平时没有那么多的功夫去陪他,我想着你是亲阿玛,婉贞是他的亲额娘,给别人照顾总是不放心,还是你们时时进宫看顾才好,昔日慈安在的时候,就生出了许多风波来,你却是这点苦心也不体谅,反而躲得远远的,第一个别人觉得我夺了你们父子亲情,第二个,世人也会诟病醇亲王不看顾他儿子的江山社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