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唏嘘不已,那个中年文人也感动莫名,“原来还有这一节,实在是忠贞之家,这柳亨自然是好的,柳王氏所说的也未必没道理,是呀,父兄已然为国捐躯,留一个小儿子养老送终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说到底,也不枉费了太后的手书!此词必然将成就千古佳话!”

那个面带鄙夷之色的秀才脸色一正,接过了这个中年文人的话头,“奈何上下阕有转韵,实在是美中不足。”

中年文人眉头微皱,看了那秀才一眼,“瑕不掩瑜。”中年文人就这么四个字一笔带过,复又说起,“想当年皇太后还是后宫嫔妃的时候,就已然有卜算子咏梅流传于世,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别人写梅只写自身高洁,没曾想太后居然能别出心裁,写出梅报春之意,这国朝,前有纳兰性德,如今又有太后,实在是我等文人幸事也。”

那个秀才瘪瘪嘴,倒是也不多反驳什么,只是和自己的伴当一齐复又坐下,五爷也点点头,“我是听不太懂,但太后的诗句似乎也有激励的意思在里头,那一日晚上在驿站房外,我就下了决心,等我家的二小子过些年身子长大了,就让去从军!”

众人钦佩不已,这五爷不仅直说自己做了偷听之事,更是如此表明心迹,果然是极为光明磊落的人,大家连连举手抱拳行礼,“五爷忠义!”“掌柜的,五爷今个的茶钱我包圆了!”

五爷站了起来团团作揖,“多谢列位!”那三笑道,“五哥说的好啊,如今这四九城谁还能看不起当兵的?那些别的人,可值当太后皇上亲自行奠礼吗?我家的小子看上去文弱的很,不知道读书如何,若是日后强健些,读不起书,我也必然要他去当兵才是,且不说别的,如今的常四,可不是咱这茶馆最有出息的人了吗?”

众人连连称是,那富翁也点头啧啧称奇,“如今常四爷可真是风生水起了,八里桥之后,擒了洋人的功劳,再加上旗人的身份,那一日拦轿之后,似乎名声上达天听了,武大帅也照顾地紧,如今正在丰台大营当着队正,威风得紧呢,这队正倒是没什么大的名堂,可是在健锐营,又是为国立下功劳的,那一日英烈祠祭祀,他也跟着去了,如今,好家伙,上赶着不少上三旗的贵女要排着队嫁给他呢!”

那个老者摆摆手,“五爷,我倒是不赞同您这句话,这茶客里头,最有出息的,难道不应该是方老爷吗?”

众人恍然大悟,“那自然是方老爷了,从内阁中书,到了御史台,如今成了乌衣台谏老爷,常四怕是不能比的。”

“如今正在京察,方老爷在都察院怕是都不得空,准备着弹劾呢,呸,这些狗官,是该弹劾掉些!”

那三听到茶客的话儿,点点头,接口说道,“旧年洋人入侵中国,太后娘娘留下来了,倒是有些官儿借着什么借口逃出了京师,前些日子太后议政王忙着同治爷登极的事儿,不得空,如今腾出手来,正好整治整治这些无用的狗官。”那三啐了一口,“连太后这个女子都比不上,这些废物!”

那个面带忧色的年轻人无声得苦笑起来,有个读书人模样的听到这里,忍不住愤愤出言反击:“要知道先帝爷也是秋狝木兰的!”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所有人目瞪口呆,那个掌柜的再也忍不住,窜了出来,做了个四方揖,“我的爷,我的大爷,这儿可千万不能说这些东西啊,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啊。”

五爷哈哈一笑,低头喝茶,那三默不作声,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个口出狂言的小子,却只是嗑着瓜子,也不说话,那个读书人说了这话,也知道自己个失言,也就连忙坐下喝茶不提,茶馆内一时间气氛凝滞了。

那个面带忧色的年轻人站了起来,朝着五爷那桌走了过去,微微拱手行礼,“这位爷请了。”

五爷瞧见这个年轻人虽然衣着俭朴,可脸上流露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也不敢怠慢,站了起来,回了一礼,“不敢当,您好。”说着就请那年轻人坐下,“不知道这位爷有何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