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洋大人送的酒?”苏禄怕弄错了,特为问一句。

“是啊!看仔细了,是法国人送的,要我做了记号在上面的那一瓶。”

苏禄把白兰地取了来,曹毓瑛认不得那是什么酒,于是正在主持洋务的恭王,为曹毓瑛解释,这瓶酒有五十年陈了,还是法国皇帝拿破仑“御驾亲征”俄罗斯那年酿造的。又指着“1812”的洋字给客人看,自然,曹毓瑛认不得。

等把那琥珀色的液体,倒在成化官窑的青花酒钟里,曹毓瑛浅浅尝了一口,果然醇冽非凡,为平生所初见。但美酒当前,却不敢多饮,怕酒意浓了,谈到正事,思考不免欠冷静周密。

于是略饮数杯,便即罢手,恭王也不多劝,吃了饭,延入书斋,摒退仆从,密商大计。

“我瞧着皇上,倒是精神头还好。”恭亲王微微思索,说了这么一句话来,“你在行在不少日子了,如何?”

“王爷,也不怕说句犯忌讳的话。”曹毓瑛苦笑,“皇上才八岁,能懂什么,圣祖爷也是年长之后才绊倒鳌拜亲政的,上次拣放侍郎,太仆寺的事儿皇上是一概不知的,哎,就算说了皇上也是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呢,毕竟还年少的紧,大伙都道路以目。”

“所以我的事儿,皇上如今是说不上话了。”恭亲王摇摇头,他来了行在,瞧见了在这里头的事物,清楚的明白,自己失去了顾命大臣的名分,就算入了军机,也是给肃顺他们几个打下手,“今个肃老六说了句政务繁忙,几个人忙不过来,要我回军机当差,我打个哈哈,混过去,他也就不提了。”

“他自然是口是心非,不愿王爷去搀和的,我倒是以为,王爷倒是可以去军机。”

“此话怎样?”

“王爷一回去,自然是枢机领袖。军机制度,由来已久,大政所出,天下咸知。赞襄政务的,亦不得不僭窃军机处的名义。王爷一去,正好收回大权,虽不能凌驾而上之,分庭抗礼,也占着不可动摇的地步。”曹毓瑛一口气说到这里,略停一停,看恭王一时无话,便又说道:“至于穆、杜、匡、焦诸位,眼前不能不依附那‘三位’,但此是王爷不在军机的情形,王爷一回军机,正管着他们,不能不听王爷的。”

“倘或不听呢?”

“好办得很!免了他们的军机。顾命大臣的名义,是先帝所授,一时免不掉,军机大臣的进退,权在今上,有何不可免?”

“嗯,嗯!”恭王点点头,似乎意动了,“你的见解很新,也很深。不过……”

“王爷如果没有更好的打算,不妨就照此而行。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这……”是极难决断的事,恭王踌躇着说,“我怕弄得短兵相接,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