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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七,一等承恩公惠征题本,请旨皇后省亲,本上之日,奉朱批准奏:九月十七日,恩准皇后省亲。惠府领了此恩旨,益发昼夜不闲,重阳节也不曾好生过的。
展眼佳期在迩,自九月初八日,就有太监出来先看方向: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又有巡察地方总理关防太监等,带了许多小太监出来,各处关防,指示惠宅人员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何处启事,种种仪注不一。外面又有工部官员并五城兵备道打扫街道,撵逐闲人。族内众人都来相帮,惠征等人督率匠人扎花灯烟火之类,至十六日,俱已停妥。这一夜,上下通不曾睡。
至十七日五鼓,自惠征、富察氏等有爵者,皆按品服大妆。府内各处,帐舞蟠龙,帘飞彩凤,金银焕彩,珠宝争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静悄无人咳嗽。惠征、桂祥等在西街门外,富察氏等在惠府大门外。街头巷口,俱系围障挡严。
一时传人一担一担的挑进蜡烛来,各处点灯。方点完时,忽听外边马跑之声,一时,有十来个太监都喘吁吁跑来拍手儿。这些太监会意,都知道是“来了,来了”,各按方向站住。半日静悄悄的。忽见一对红衣太监骑马缓缓的走来,至西街门下了马,将马赶出围障之外,便垂手面西站住。半日又是一对,亦是如此。少时便来了十来对,方闻得隐隐细乐之声。一对对龙旌凤旗,雉羽夔头,又有销金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
富察氏等族内女眷连忙路旁跪下,口里山呼皇后千岁吉祥,早飞跑过几个太监来,为首的正是唐五福,“国太这是作甚,快快起来。”连忙扶起富察氏,那版舆抬进大门,入仪门往东去,到一所院落门前,有执拂太监小夏子跪请下舆更衣。于是抬舆入门,太监等散去,只有莳花、抱云等引领杏贞下舆,只见院内各色花灯烂灼,皆系纱绫扎成,精致非常。上面有一匾灯,写着“体仁沐德”四字。杏贞看了看,别的地方倒是没有奢靡,房屋也是旧时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于是入室,更衣毕复出。
唐五福来请旨,“主子娘娘,时辰到了,请升座。”
“什么玩意儿!出来回个家要这样子麻烦。”杏贞不雅地打了个哈欠,刚刚把明黄色朝服换了下来,穿上了件绛红色的丹凤朝阳折枝牡丹山海纹的吉服,三更天起床准备出园子,一路鼓乐喧天,吵得自己头疼,又折腾换了大衣裳,这样也太累了。
唐五福苦笑,皇后主子要是没睡好,心情就极端差,连忙提醒,“承恩公和贞定夫人,云骑尉,还有帆儿小姐都在外头等着了。”可不能叫家里人久等。
“那叫起吧。”杏贞就着安茜的手到了正殿,只见设好的宝座前头挂着一道垂到地的湘妃竹帘,杏贞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细细长长的竹帘,话说慈禧这辈子干涉朝政的方式不就是躲在帘子后头听大臣们奏事吗?哦,对,叫垂帘听政。
杏贞升了座,唐五福拍手,殿外的小太监就知道里头的意思,高声喝道:“一等承恩公并云骑尉觐见!”
杏贞低语了几句,唐五福插话说道,“女眷一并觐见。”外头的小太监连忙传旨:“贞定夫人等一并觐见!”
室内烛火点的明亮,隔着竹帘,杏贞的视线被阻挡了,只见几个人人影晃晃,进到了正殿,跪下大礼参拜。
“恭请皇后圣安,皇后万福金安!”
“快快起来,都在家里,无需行大礼。”杏贞多年未见惠征,母亲倒是时常入宫,见的勤,许久未见父亲倒是有些想念,眼眶微微发红,连忙吩咐手里拿着拂尘站在帘外的唐五福,“撤了帘子。”
唐五福连忙和安茜一起卷起了竹帘,杏贞站了起来,走下宝座,拉住了刚刚颤颤巍巍起来的惠征,“父亲身子可还好?母亲呢?”一连串地问了些问题,随即又释然,“素日里时常写信,这些话都问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