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所见甚是。”恭亲王连忙答话。

“可是洋人居心叵测,为了林则徐烧鸦片烟的事儿,一直纠缠至今,弄得我们丧师失地……”肃顺说道。

“洋人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鸦片烟!这和亚罗号之事都是英法两国为了在咱们中国多拿钱的借口,如今这第二次洋人来袭,也不过是因为先帝时候从咱们这里讹去的钱不够多,他们的胃口都大起来了!战又不战,和又不和,才闹得如今这个地步,就是咱们对外过宽!若是一直善用林则徐,也不会有今天!”杏贞侃侃而谈,若论后世之见,对外政策的利弊,时局的变化,在座的人,谁都比不过杏贞。

众人从未见到皇后说话如此慷慨激昂,话语中带着隐隐风雷之声,奕微微诧异地盯着皇后,没想到皇后居然有如此胸襟,如此气派,大臣们议事默默不语,几个军机大臣虽然对着皇后突然闯入勤政殿公然干涉外朝之事极为不满(皇后躲在里头帮着皇帝批折子这种事儿这时候被他们下意识地忽略了),但是对着皇后要坚守北京的主意极为赞赏,只默然看着肃顺和皇后在唇枪舌剑,文祥身子瑟瑟发抖,对着皇后的话生出了知己之感,只是肃顺和皇后斗得真激烈一时间插不上话,端华载垣等人对着皇后的出现不屑一顾,只是藐视地看了侃侃而谈的皇后几眼就转过头跪在原地发呆。

肃顺被皇后的话呛的脸色发红,微微动怒,正想反击,在殿中听着自己外朝内廷最为信任的两个人对掐许久的咸丰皇帝咳嗽一声,杏贞连忙停下话语,肃顺含恨瞪了一眼长身立着的皇后,躬身听皇帝的吩咐。

“好了好了,吵什么。”皇帝的话语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手里拿起了盖碗,斜视皇后,杏贞福了一福,“依你之见呢?皇后你是什么意思?”咸丰看着杏贞依旧站在地上,微微一皱眉,原本撇茶沫的茶盏盖子停了下来,“怎么一点礼法都不懂?跪下回话。”

有清一代,任何人在和皇帝议事的时候都要跪着回话,所以在以严厉和勤业著称的雍正皇帝时代,就出现了不少老迈的军机大臣长期跪着导致死在养心殿的惨剧,当然这种小事不会引起皇帝的慈悲心,祖宗家法不可改,不过日后年老力衰的大臣奏对时候,总会有个跪垫来帮助大臣们挺过难关。

杏贞有些讶然,也有点羞,皇帝怎么在大臣面前不给自己留些面子!恭亲王看着皇后手足无措的样子,嘴角微微一扯,不由自主地笑了。

“恩?”皇帝拿着盖碗,眼神凝视站在御座边上的皇后,“跪下。”

皇帝的声音里面有些无奈,似乎也有一丝祈求,杏贞无法,心一软,不欲皇帝为难,咬牙跪了下来。

“说吧,皇后你是个什么主意。”

“咱们如今既要做最好的指望,也要做最坏的打算。”杏贞瞪了幸灾乐祸的肃顺一眼,边上原本看戏的陈孚恩看到皇后如剑般清冷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低头。

“哦?你说说看,什么是最好的指望呀?”皇帝拉长了声调,拿起盖碗喝了口茶。

“洋人发兵,不过是为了钱,算不得什么心腹大患,只不过是肘腋之患,给钱便能打发掉,这江南的发逆才是心腹大患,洋人发兵,咱们受损的不过是沿海几处,可若是发逆从笼子里放了出来,江南膏腴之地将不复朝廷所有了。”

“嘿,要知道,洋人一向是得寸进尺。”肃顺虽然跪在地上,却也昂首看着皇后,“赔偿的军费日涨一日,通商的口岸一再增多,谁能保证洋人不会和发逆勾结起来,来谋我大清江山?皇后你敢保证吗?”

杏贞险些说出了日后那句被中国人骂死的“宁与洋人,不给家奴”的千古臭句,这句话不能说,只能是换个角度了,“嘿嘿,肃顺大人饱读史书,都不知道什么叫天无二主吗?这洪秀全都受不了九千岁,就能受得了洋太上皇?”

“正是,洋人原本是想和发逆勾结的,只不过是洪秀全不让洋人卖鸦片烟,这才和发逆势不两立,只要我们稍微让上一步,不难以夷制匪。”恭亲王不愧是日后洋务派的首脑,驱狼吞虎这样的策略都想出来了,不过这鸦片烟的事儿,杏贞有些脸红,咱们还不如洪秀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