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顺正在户部大堂里高踞于上,大声发作几个清力司的郎中,“南边几个省也就罢了,毕竟是要准备着剿匪的军饷,可是中原湖广一带的督抚们叫苦说没钱,你们就手软了?然后拿这个来回复本官?天下人谁不知?开了厘金,谁都富地流油!就连湖南省这样的小省份,每年的厘金都在千余万之多!别以为大家都是瞎子!”肃顺叫着几个亲近的郎中名字,“去,准备好公文,别以为吃了他们的孝敬就连差事都不顾了!给洋人的几百万不算多,可国库里拿不出这么多钱,往日里都指望着朝廷减税救济,今个中枢缺银子,问他们拿一点,倒是叫苦连天了!如今皇上为了钱的事儿发愁,只要本官一说哪里有钱而不肯拿出来,什么巡抚总督,任他威风凛凛,恐怕也做到头了!”
几个郎中苦着脸称是,肃顺吩咐钱法堂及宝泉局主簿:“旧年准备好的金钱,也做一批出来,眼下也管不得值不值钱,先发出去,能把银子都留出来才是最要紧。”
“是,大人。”那个钱法堂及宝泉局主簿颇为精干,朝着肃顺拱手行礼,“母钱已经准备好了,就准备让大人看过,再批量做便是。”
“很好。”肃顺满意地点点头,又对着八旗俸饷处的掌事发号施令:“秋天该发的八旗丁银先缓一缓……”那个掌事自持是个觉罗氏的红带子,没等肃顺说完,就忍不住插嘴了“尚书大人,恕属下无礼,自从咸丰七年开始,这八旗的丁银就一直拖欠,去年年底的就没发过,这八旗的老少爷们原本就是怨声载道,看着下官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今个儿要是大人您再拖上了几天,他们能把属下这百来斤膘肉吃喽!”
“哦?”肃顺右边眉毛轻轻一挑,倒也没有发怒,“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那按照你的意思儿,这事儿是办不了了?”
看到肃老虎这样平静的态度,那八旗俸饷处掌事自觉得脸,脸上依旧做出了苦相,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正是呢,大人,这笔银子可不能再拖了。”
“那真是可惜了,看来是要缓一缓。”肃顺摇摇头,惋惜不已,从桌案上一叠黑色的册子里面拿出来了一本,略微翻了翻,“那也只好别的方式来凑银子了,福瑞。”肃顺叫着那掌事郎中的名字,“咸丰三年,从八旗府库里面拿了五百两,四年七百两,五年一千两,六年少些,六百两……”
福瑞脸上的苦相消失了,带而取之的是忍不住流下来豆大的汗珠,耳边同僚的眼神和窃窃私语都已然听不见,福瑞惊愕地看着在上首云淡风轻继续说话的肃顺,“啧啧啧,这么些年,本官还不知道经常拖欠丁银的八旗俸饷处居然还是油水衙门,福瑞大人你可真是厉害啊,本官佩服地紧……”
福瑞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却又强自嘴硬,“大人这些话从何说起,属下并没有中饱私囊,大人冤枉我了。”
“冤枉?嘿嘿。”肃顺不屑地冷笑一声,“本官自然不会冤枉你,这些账目都清清楚楚的,不过,当然也要给你一个机会,来人啊。”肃顺叫了亲兵,“去抄了福瑞的家!看看他家里有多少银子!”
原本被亲兵死死按住的福瑞剧烈地挣扎了起来,“肃顺,你别得意,我是宗室,轮不到你来管着我!抄家也论不到你!”
“我自然不会杀了你,放心,福瑞。”肃顺眯起了眼睛,这是他极怒的标志,亲近的人连忙把头低下去,心中怦怦直跳,“打你几个板子还是成的,拉下去打二十个板子,不许打死,打完把他拉到他自己家门口,看着本官怎么抄他的家!”
福瑞如同死狗一般被拖出去,肃顺继续刺激他:“八旗的丁银不能拖,只能是先拿你家的钱财一用了,等熬过了这阵子,国用不那么艰难的时候儿,本官会把钱还给你的,放心去吧,福大人。”
福瑞再也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双眼一黑,晕死过去。
肃顺瞧着堂上一干神色各异的属下,冷酷地继续说道:“平时里吃拿卡要也就罢了,本官权当看不见,大家素日里当差辛苦,也要养着一家人,如今还敢违背本官的意思,不肯为国尽忠,福瑞这就是将来不好好当差的人下场!内务府之前的事儿你们没看见,那就随意至此了?什么时候也让你们观刑看看下场!”
众人唯唯诺诺,肃顺见群雄雌伏,不由得志得意满,转过头,瞧着坐在边上不发一言,只是半闭着眼养神的户部汉尚书,心下一动,开口笑道:“翁大人,您以为本官这样处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