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多虑了,你既然敢答应药罗葛狄银的要求,自然是有成算的。”李彝殷颔首道,多年相处下来,对石敬瑭他是打心眼里服气,否则此番也不会率领党项人跟他起事,从另一方面来说,石敬瑭若是连李彝殷都折服不了,那就真不用兴风作浪了。
李彝殷的态度让石敬瑭含笑点头,无论何时何地,被人近乎无条件信任的感觉都是特别好的,虽然此时他心里依旧在诽谤:有你个直娘贼的成算。
“拓拔怀光的情况如何?”石敬瑭忽然问。
拓拔怀光,乃是生活在凉州一带的党项人首领,此番杜论禄加率领的凉州军中,就有一支党项人马随行,石敬瑭既然决定了战后要拿河西开刀,自然不会放过拓拔怀光这么好的内应。夏州的党项人因为参与平定黄巢之乱有功,被唐朝廷授定难军节度使,赐了李姓,凉州党项人可没这个待遇。
“诸事皆照你的意思进行。”李彝殷说道,拓拔怀光也盼着夏州党项人入主凉州,毕竟在吐蕃人这个异族的屋檐下讨生活,不会有多么舒畅。
石敬瑭点点头,开始闭目养神,不复再多言。在他心头,昨日金戈铁马的场景,与来日荣登九五的场景交替变幻,让他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
早先,石敬瑭只想在河西打下一块地盘,既是建立让子孙后代瞻仰的功业,也是为了讨得一块生存之地,但随着鞑靼部、契丹人、吐蕃人、回鹘人都被调动起来,尤其是到了灵州之后,看到麾下近十万兵马的盛况,他心中也逐渐滋生出更大的野心。
很多时候,野心的滋长源于现实刺激,如今石敬瑭就在想,入主中原,或许并不只是一个蛊惑诸部出兵的虚无托词——虽然朝廷已经统一中原、江南,二十万禁军兵强马壮、装备精良,但与当日被形势逼迫的,要在李从璟脚前下跪宣誓效忠,才能有活路的情况相比,如今自个儿可是手提十万雄兵,并且有强大盟友在侧呢。
风水轮流转,现实总是比传奇故事更加操蛋,未发生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如果今夜石敬瑭会做梦,那一定是个美梦。
李彝殷见石敬瑭开始闭目养神,也无意在帐中多做停留,起身走出了大帐。
在帐外碰到正在巡查夜岗的石重贵,李彝殷停下了脚步,笑着招呼道:“时辰已晚,少帅还在为中军大帐巡查岗哨,如此父子情深,真是叫人羡慕不已。”
石重贵也停下脚步来见礼,虽然他并不待见这些党项人,但肯定不会表现出来,也不会在礼数上有差,就如他虽然特别反感“少帅”这个称呼,但自打刘知远告诉他,抵触这个称呼会让人觉得他跟石敬瑭关系不睦后,他就再也没有表现过不满。
眼下的石重贵心事重重,好在各种经历已经让他学会了隐藏心事,当下跟李彝殷的闲谈也来得毫无破绽,不过临了他还是禁不住问道:“大战在即,杜论禄加与药罗葛狄银可有趁机向父亲要挟甚么?”
李彝殷微笑道:“这个问题,少帅何不亲自去问大帅?”
“如此说来,是有的了。”石重贵心头隐隐作痛,“父亲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