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开车帘,望着府门牌匾上那个偌大的“李”字,街巷中的真定刺史命人停下车轿,他脸色阴郁,眼神闪动,不知在作何念,但肯定不是如往日那般,在思考如何巴结府宅中的人。
“大人,如何在这里停下了?”随从到近前来听命。
真定刺史杨丰智生得肥头大耳,他双手缠绕在腹前,眯着眼沉吟道:“本官不进府了。”
“大人英明!那我们就这样回去?”随从张瑞恒弯腰问。
“也不能白跑这一趟。这样,你派人把守此地,严密监视,府中人若有异动,及时报给本官知晓!”杨丰智眼中闪出智慧的光芒。
“大人英明!”张瑞恒立即赞叹,随即又不解,“大人,为何要监视李府?若是大人有疑,要拿下李府易如反掌!”
“你懂什么!”杨丰智冷哼一声,不冷不热道:“总管在邺都征战不力,如今又滞留相州不归朝,虽有通敌反叛之嫌,朝廷却还未有明诏。此时轻举妄动,实为不智。你我且看形势,若是总管真坐实了反叛之名,你我立即动手缉拿府中人不迟,到时候功劳自然在手。但若是总管这项罪名坐不实,你我却也不能事先开罪了贵人,否则他日必定性命不保!”
张瑞恒恍然大悟,“此乃两全其美之法也!”说完不忘立即补上一句,“大人实在是英明!”
府宅中,曹氏以泪洗面,拉着李永宁的手,低泣道:“永宁,这可如何是好!你父亲一生为国征战,怎会通敌反叛朝廷,他素来忠直,断不会如此作为啊!”
李永宁素衣罗裙,紧握着曹氏的手宽慰道:“母亲既知父亲不会反叛,又何须担心呢?”
“永宁,你不知晓,人言可畏啊!”曹氏哀愁不减,“你父亲虽为忠臣,但近年来却饱受陛下猜忌,此番又征战不力,以至险些身陷囹囵,为贼人所迫,现下虽逃出险地,但经此波折,陛下却未必会信你父亲清白!”
李永宁沉默片刻后道:“母亲,眼下大唐乱世四起,何尝不是陛下失德?若果真陛下不给父亲活路,父亲戎马一生,果敢威武,又岂会坐以待毙?母亲不必担心太甚,父亲必能知晓如何选择。”
曹氏闻言大惊,眼露不可置信之色,“永宁,连你也如此认为吗?你也认为你父亲会反叛?”
“这哪里是反叛呢?”李永宁道,她轻轻叹息一声,转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正待绽开的牡丹道:“父亲一生为国尽忠,功勋卓著,便是大梁也是父亲和从璟为大唐攻克。然而这些年来,父亲受的又是怎样的待遇?从璟为大唐坐镇北疆,与契丹贼子鏖战四哉,陛下可有给过一兵一卒?”
她转过身,望着曹氏,认真地说道:“若是只我一门如此便罢了,眼下大唐的天下又是怎样一番景象?地方遭灾而朝廷不赈,百姓受苦而贪官污吏横行,将士为国尽忠却食不果腹,天下之财,尽入奸佞与皇宫私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街上卖儿鬻女者多不胜数,民不聊生至此,难道这就是父亲和从璟百战余生,想要换来的天下吗?”
曹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怔怔看着李永宁,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似的,回过神来之后连忙一把拉住李永宁,“永宁啊,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万不可胡说啊!”
李永宁坐到曹氏身边,“母亲,我只是为父亲和从璟感到不值罢了,哪里又有别的意思呢?母亲放宽心便是,有父亲和从璟在,我李氏一门不会有事。母亲,你要相信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