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思远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疾行而至的大军,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绷得紧紧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脚下的大军,人数五千,尽皆骑兵,打“段”字大旗。
大军入城之后,一员小校奔上城头,在戴思远面前下拜,“末将幸不辱命,借来段凝马军五千,现来交令!”这个在段凝面前一直神情木然的小校,此时竟然眼圈通红,隐约带上了哭腔。
他只看了戴思远一眼,便不忍再看,低下头,伸手抹了一把泪。他面前的戴思远,与他不见只不过几日时间,却已是瘦成了几近皮包骨头的境地,脑门上甚至出现了缕缕白发,几乎没了人形!
戴思远将这名小校扶起来,道:“刘道贵,辛苦你了。”
“将军……”简简单单四个字,让小校刘道贵泣不成声。
“有了这五千马军,唐军先锋必败无疑了。”戴思远转过身,身子站得笔直,视线远放在城外,面对一片辽阔的江山,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这两日以来,唐军夜不能寐,日不能休,在我千余将士的重重打击之下,虽没有太大的伤亡,然则实际已成真正的疲敝之师,更兼人心惶惶,士气低落,有草木皆兵之态。今日李绍荣擅自追击本将的马军,就说明唐军已经乱了阵脚,完全被本将牵着鼻子在走。其悲惨至斯,我等的预期目标已经达成。”
刘道贵拭去眼泪,闻言精神振奋,他看向戴思远的目光里,是炙热的敬佩和忠贞:就是这位将军,让他这些残兵败将,在九死一生的绝境中,奋而起身,不仅保住了性命,更让唐军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有了一举击败唐军的机会!这样的将军,难道不是军之魂魄,国之栋梁?
“将军谋战睿智,古往今来有几人可比?仅是眼下使用的战术,别说应对了,恐怕都没几人能够看得明白。将军之才,旷古烁今!”刘道贵说道,这些话虽然可能不尽其实,但却是他发自肺腑的想法,“将军下令吧,末将愿随您死战!”
“不急。”戴思远淡淡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唐军既然已经入瓮,我们便要有耐心一些。传令下去,让今夜出战的将士,继续执行既定谋划。从河上而来的五千马军,但且休息一夜,等到了明日,与唐军决一死战!”
传令兵领命而去。
戴思远突然转过身,他一直面朝东方,现在他面朝西方。西方百里之外,就是梁都。那里,有朱友贞,有整个大梁的朝廷,是世间权力和功名的极致之处。戴思远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他伸出手,放在空中,对着虚空,缓缓抓了一把,就像抓住了什么在手里。而后,他笑了起来,大声笑了起来。
刘道贵不知道戴思远在笑什么,他一脸迷茫。大人物的心思不是他这种小兵能够理解的,刘道贵并不以为意,他只要跟着眼前这个将军去战斗就可以了。那是他今生战斗的意义所在。
戴思远复又面向东方,喃喃自语:“李从璟,时无英雄,空使竖子成名。你的百战军不是号称逢战必胜吗,在面对我戴思远短短几日练出的虎狼锐士时,感觉如何?”
“你以为你胜了我一场,就能一直胜下去?你错了。李从璟,今番我戴思远就来教教你,如何打仗,如何用兵。”戴思远笑意盎然,“而代价,就是你那颗项上人头!”
……
唐军先锋大军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