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地处西北,水土不如中原,砂石漫天,水源极少。今年天灾,陈同光虽不理西宁政务,倒也知道得清楚。只是不想这群灾民却是饿红了眼睛,竟然发疯打了军粮的主意,倒是叫陈同光十分无奈,一时不知如何处置。
照理来说,地方天灾,官府上报之后,朝廷自然会有赈灾的粮饷。这天下的恶官都是一样的习惯,西宁地方官府的官员上报灾情之后,也打起了赈灾粮食的主意。
因着不比数年之后渝州的雪灾,西宁完全是因天时而闹饥荒,朝廷便直接拨了粮食下来,要西宁地方的官员分发粮食救灾。
西宁地方官员倒是不敢直接昧下这批粮食,毕竟真宗治政严厉,不是赵祯能比。不过这天下的事情,有心倒是总有办法的。西宁的地方官员将粮食扣在了城外数十里的粮仓之中,对灾民谎称朝廷的赈灾粮食还在路上,还需再等一个月才能送达。
只要过得这一个月,原本就已经开始易子而食的西宁百姓大概就能饿死大半,到时候再发下粮食去,就算是撑死他们,倒也用不了朝廷赈灾粮食的一半。剩余的这些粮食,自然就能落入西宁地方官员的口袋,或是卖了换钱,或是直接充抵做来年的皇粮,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朝廷就算派人来问,反正活着的西宁百姓都领到了粮食,还吃得饱饱地,倒是不能追究地方官府的责任。
这些事情,陈同光大概是知道的。只是他一届武将,却是不能干涉西宁地方的政务,也听说地方官多是庞吉的羽翼,也惹不起,只私下上了折子禀报。
如今灾民彻底活不下去了,铤而走险,来抢军粮,却是叫陈同光难办。要说杀了他们,大营外面还有数百口人拖家带口地看着,难不成把他们也杀了?而且就算是杀了他们,那西宁城里那么多百姓,哪里又是杀得完的。
只是这军粮是朝廷拨下大军专用的,却是万万不能出了闪失,陈同光自然也是为难。
正在陈同光两难的时候,外面忽然喧闹起来。陈同光心中一惊,暗想因着天灾,这一次的军粮来的迟了几日,莫不是军中起了流言,发生了哗变不成?
出得大营一看,陈同光只见大营之外跪着一片兵丁,领头的几个都是西宁本地的执事官,背后一大片都是地方征召上来的兵丁。
陈同光知道是百姓抢军粮的事情泄露出去了,这些人来为家乡父老求情。只是这放人倒是容易,可是放了他们,他们迟早也得饿死,自己还要担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陈同光这次却是小看了西宁的几个执事官,这几人却不是来求陈同光放人,而是求陈同光杀了这些抢劫军粮的百姓以避免他为难。作为交换,这些人愿意将自己一份的军粮贡献给西宁百姓赎罪,自己等人下次迎击犯边的匪类时冲在前面,直接送死也就是了。
陈同光听得心中一惊,眼见面前跪着怕是有数百名兵丁,他们配额下的米面粮食以及干肉酱菜一类,若是真的分配给了地方百姓,倒真能救百姓一命,熬个个把月却是没有问题。
只是话虽如此,陈同光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毕竟是军国大事,容不得儿女私情,却是不能因小失大,挪用军粮,僭越行事。
谁知陈同光还在为难,面前又来了一大群将领兵丁,却是因着西宁这些兵士动静太大,没能瞒得过他们。众人都看着西宁百姓的苦处,对敲骨吸髓的地方官府恨之入骨。后来的人虽然不是西宁人,但也是平民百姓出身,见过荒年饿死人,知道人肉进锅的可怕之处,便也商议了一方,一同来求陈同光,也要将自己的一份军粮捐出。
说是保家卫国,却是眼看着百姓饿死在眼前,这些兵丁们个个都是无法接受,纷纷情愿,一时竟是沸反盈天,眼看着陈同光不答应就要爆发哗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