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对十几万甚至更多,没人觉得这是如何悬殊的比较,大都以为这一千五百左右的官兵未必能扫荡流民,但守备还是能做得到。
流民十几万值得什么,不过是土鸡瓦狗,甚至算不得鸡和狗,无非是虫蚁一等,能打破那几个城池,无非是趁虚而入,里应外合,那几座城池也有个共同点,那就是没什么官军守备。
且让这些不知死活的乱民贼子猖狂,等大军聚齐到达,就会彻底将他们扫平灭杀。
……
葛田丰今年十六岁,是汶上县戴村坝的一名农家子弟,他十岁那年山东大灾,疫病流行,葛田丰的娘亲在那年也没撑住,直接去了。
那一年的葛家还算是幸运,没有跟着乡亲们去流浪,听说去的很多人都死在南直隶,其余的也都被抓去做苦工,这辈子不要想回来了。
旱灾之后,山东年景还算过得去,可葛田丰也没觉得怎么好了,这五年来,吃饱的次数两只手就能数过来,牢牢记在脑中,饥饿才是常态,倒是可惜了这个名字,葛田丰这名字还是请村里一位读书人起的,说是田地丰收的意思,可不管田地遭灾还是丰收,葛田丰就没记得自己吃饱过。
吃不饱肚子,身子自然也不会太好,得点小病就很容易变成大病,然后撑不过去,葛田丰的哥哥和两个妹妹就是这么没的,只剩下他和他爹两个人相依为命。
对亲人的离去,葛田丰已经麻木了,偶尔还觉得少几个人和自己抢饭吃,自己还能多吃些,不过辽饷的出现让葛田丰这点小小的阴暗愿望也没办法实现,辛苦一年打下的粮食,被差役收过之后什么也剩不下,地里明明长出麦子了,可麸皮都算是好东西,还不能经常吃上。
第一年辽饷过后,葛家就撑不下去了,用极低的价钱把土地典卖给了汶上县的一个秀才家。
这秀才家只能算是富户,能生发起来靠的是刻薄算计,盘剥佃户,只不过这次却没判断好大势,这家在县内算不得豪强,吏目差役也给不了几分面子,趁辽饷搜罗了不少田地,却成了压在自己头上的包袱,第二年辽饷,家底一下子空掉了,转手又被县内的举人收去,葛田丰和父亲又成了别家的长工。
汶上县种田最麻烦的就是灌溉,虽说是戴家坝这边就是临近河道水坝,奈何这河水是补充运河的,不许挖渠取水灌溉,官吏盯得极严,稍有触犯就是重判,周边还不许挖渠打井,唯恐减了戴家坝这几条河的水量。
这盯得紧抓得严并不是因为忠心朝廷,而是要借此捞取好处,在汶上县用水是有公价的,想要灌溉就得和管事的谈好价钱,这才可以用上。
那举人家大业大,却也是节省积攒起来的,不到真正大旱的时候绝对不会去买水,而是在隐秘处打了几口井,让自家的长工佃户担水灌溉。
吃着勉强不会被饿死的饭食,做牛做马的辛苦,人也是很难撑住,葛田丰他爹终于撑不住了,累出了毛病。
富人家得病可以请郎中抓药,这等穷户得病就只能硬撑,或者求神拜佛,只是那寺庙道观都是为了大户人家预备的,没有香火连门槛都迈不过,能拜能信的也就是闻香教了,身边穷兄弟们信的多,也能彼此帮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