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匡公公笑着继续说道:“少年英才,想必满腹报国之心,没曾想却因为党争拦路,不得在功名路上再有寸进,实在可惜,这少年人满腹怨气,觉得长安无门,却去河北求官,真是可惜了人才啊!”
王友山又一愣,对方话里的典故他当然听得明白,这是说中唐晚唐时候的读书士子,在唐朝朝廷那里得不到功名,就去河北藩镇那边做事,帮着对抗朝廷。
这话岂不是说王兆靖因为没有考中进士,所以做了对抗朝廷的反逆之事,这河北藩镇想必说得就是赵进了。
王友山没有接话,却强自镇定地说道:“这科举之事,七分看才学,三分看运气,犬子没有得中,想必是学识还不够,命数也不足,埋怨不了别人,犬子自己也开得开,也没什么怨气的。”
匡公公眯着眼睛笑了笑,对一边摆摆手,有细微的脚步声远去,显然是让随从先离开,等听到外面的大门关闭声音,匡公公笑着摇头说道:“若没有怨气,又怎么会闹得这么大,受了委屈,可以上告鸣冤,朝廷也会给个公道,怎么会把运河给断了,这等做法可不是鸣冤,而是造反了!”
“什么!?”王友山失声问道,本来下意识点头,随即意识到这件事的惊人,他上前一步,抓住牢房的栅栏,盯着的匡公公说道:“什么截断漕运,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家公子和他几位朋友闹大了,领着团练断了运河,说是要为你鸣冤,连朝廷派去平乱的官军都打败了,你说说,何苦如此呢?年轻人做事如此血气冲动,不顾下场,到现在局面都不好收拾了,魏公公那里愁的很。”匡公公唉声叹气地说道,不过神情却有些做作。
王友山倒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脸上有不可思议的表情,嘴里自言自语的喃喃说道:“怎么闹得这么大?怎么闹得……这还怎么收场,这……”
自言自语了几句,王友山又是站起,极为纠结地问道:“匡公公,那现在怎么样了,已经造反了,已经闹大了吗?”
那来自司礼监礼仪房的小匡若有所思的看了王友山几眼,笑着说道:“还是贵公子约束得力,现在已经给京师这边传过信来,说是请朝廷放王兄你这边出去,然后一切可以谈,朝廷又何尝愿意大动干戈,何况王兄你这案子的确有委屈之处,上面已经定了,决定放王兄出去,然后招抚王公子那一支人马。”
听到这话的王友山身子一晃,险些瘫坐在地上,好在及时的抓住了木栅栏杆,被关押了这么久,整个人就要憋疯了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这个消息,而且还知道这是徐州那些小辈为了救人,不惜大兴刀兵,连截断漕运这等骇人听闻的大事都做出来了,真是没想到,他们能做到这个地步。
此时王友山心里百感交集,外面那匡公公又是继续问道:“王兄,朝廷也是有体面的,何况魏公公刚管事不久,他老人家也是有体面的,这次招抚,这次放人,已经算是宽宏大量,咱家想问一句,王家公子不会不知好歹,得寸进尺吧?”
王友山打了个激灵,连连摇头说道:“小辈们都很知道分寸,只要朝廷答应的事情能做到,他们也不会背信弃义,这个我有把握!”
这么多年,王友山对自己儿子以及赵进他们的确很了解,赵进这人胆大包天,但分寸感却把握的极好,看着肆无忌惮,却从不触犯朝廷的底线,想到这里,王友山眼泪差点留下来,这么有分寸感的晚辈,却不怕被抄家灭族,闹得这么大。
匡公公眼睛眯起,盯着王友山看了一会,颇为诚恳的开口说道:“王兄家的公子这段日子在京师泼天一般的花钱,各种法子朝魏公公那边递消息,方方面面关节都要打通,然后又在南直隶和山东大打出手,连败了几路官军,这样的豪气,这样的韬略,这样的决断,真是让人叹服。”
夸了两句之后,匡公公转向正题:“魏公公他老人家这次之所以答应招抚,主要还是爱惜王公子的才华,现如今朝廷缺人才啊,辽镇那边打的一塌糊涂,可朝中还在扯皮,套寇最近活动不断,可边军居然抽调不出人手来,他老人家发愁的很,你家公子这般大才,能用团练大破官军,想必通晓兵法,懂得带兵作战,这样的人才,在徐州做一个乡绅岂不是委屈了,出来为国做事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