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纷纷传言,这下子少爷会被老爷禁足,搞不好还要送到江南去读书,不让他在徐州这么闯祸,而且今天一定会被动家法,打棍子罚跪都是少不了的,老爷的长随已经安排人去买伤药了。
不过伺候老爷的书童出来说得却是另外一番景象,老爷没有教训少爷,也没有罚跪之类的,父子两个坐在那里闲谈,很是悠然,这让很多人都糊涂了,但送过一次茶水之后,老爷就说没有吩咐不要进来,其他的事情大家也不知道。
王家的书房中,王友山照旧在那里安静读书,王兆靖也捧着一卷书在看,父子二人互不打搅。
窗纸上被黄昏的霞光映照得通红,屋子里已经很暗,王友山放下书卷,揉了揉眼睛,然后自己动手将书桌上的蜡烛点燃。
王友山沉吟了下,磨墨提笔在纸上写了一段话,然后诵读了出来:“大胆力绝,人喜剽掠,小不适意,则有飞扬跋扈之心,非止为暴而已。汉高祖、项羽、刘裕、朱全忠皆在徐州数百里间,其人以此自负,雄杰之气积以成俗。”
读完后笑着问王兆靖道:“这是谁的话。”
王兆靖放下书说道:“是苏东坡论徐州的言论。”
王友山点点头,把笔放在笔架上,靠在椅背上说道:“天下承平,文贵武贱,处处都知道读书上等,只有徐州之地,尚武成风,以勇论高下。”
听到这番话,王兆靖从座位上站起,恭敬说道:“徐州也出了父亲这样的文士……”
“不必奉承,为父和你说的是赵进。”王友山笑着说了句。
王兆靖身体前倾了下,刚要说话,王友山摆摆手看着窗户说道:“前几日你们杀了云山寺的僧人,无论你如何评价赵进,为父只觉得他是个莽汉,那程铜头死的不明不白,为父觉得他有些心计。”
说到程铜头的死,王兆靖身体一颤,偷眼看过去,发现自己父亲并不像知道真相的样子,这才放心下来,王友山虽然在家赋闲读书,却不是那种不问外事的腐儒,而且以他的身份地位,徐州城不知道多少人会主动的通风报信,知道程铜头的死,并且猜到程铜头的死和赵进相关,并不怎么奇怪。
想明白这个关节,王兆靖心思才安定了点,王友山继续笑着说道:“你一定不知道,为父已经打算送你去南京读书了,敢杀人,敢算计,你觉得不凡,但这样的人徐州很多,他能做到这些,无非是在他父亲那边学得多,衙门里的差役凶残狡猾,这个不奇怪。”
王友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点头说道:“不过今日这事却让为父对他的印象改观,能做到这样,可不是凶残狡猾能够的,这已经称得上是大勇。”
听到这里,王兆靖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刚要说话,王友山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并不是在夸,而是说赵进武勇到这样的地步,已经值得你去交结,但你要弄清你的主业,你还是要读书上进,多交结这样的人,对你将来会有帮助,不会读书读迂腐了,而不是舍弃读书,整日跟着打杀胡混。”
王友山的语气变得严厉:“身体受之父母,你身为文士要知道惜身,这等险境你也跟着去闯,万一有个闪失,为父怎么办?你又怎么对得起你娘!”